杨沅清抓住他的手,但笑不语,赵景行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来,四肢百骸都暖和起来。刹那之间,眼前的景色都灵动起来,杨沅清的手被反握住,人被扯到怀里。
车里的元哥儿不满被两个大人忽略,头一摇,张着嘴就哭起来。
正温情的两人被婴儿的啼哭声打破,杨沅清手忙脚乱的从赵景行怀里直起来。
赵景行温和一笑,在她头上轻轻抚了抚,钻进车里去哄孩子。
赶了一夜的路,两个大人尚且觉得饿,何况是孩子,杨沅清从客栈里买了些羊奶带着,赵景行放在怀里捂暖了喂给元哥儿。
杨沅清再次催马出发,在天光大亮之时,两人遇到了一个茶肆。杨沅清勒住马,两人相继下了马车。
茶肆的老板迎出来,神情倨傲。
“要喝茶吗?只有粗茶,爱喝不喝?吃的不定,我做什么你们吃什么?不能挑挑选选。”
出门在外,什么人都见过,杨沅清面无表情的拣了个凳子坐下,简短的说了一声:“吃。”
老板往屋里招呼了一声,屋里出来一位半老徐娘的妇人,面如桃花,身段饱满。
“娇娇,将这两位客官的马牵去后院喂些草料。”
那位被称为娇娇的妇人对老板抛了个眉眼,眼波流转,扭着腰去牵马。
杨沅清和赵景行目不斜视,老板满意的进屋去做菜,不多时,饭菜的香味传来,勾起了两人的馋虫。
怪不得老板脾气那么臭,这茶肆还能在风中飘摇着,想来这老板确实有几分本事。
不多时,娇娇老板娘就用托盘端着两人的饭菜出来。
这老板虽然态度差了些,但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看着赵景行身子不好,煮了一碗软烂的肉糜粥。肉香四溢,米香香甜。
杨沅清吸了吸鼻子,赵景行宠溺的笑笑,将杨沅清的饭碗拖到自己眼前,将粥碗推到她面前。
“吃吧!”
杨沅清讪讪一笑,又将碗换回来。
“你身子不好,我难道还跟你抢不成,你吃吧,我吃饭就行。”
赵景行抱着孩子,将粥吹冷了送到他嘴边。
喂饱了孩子,赵景行才将剩下的粥喝完,杨沅清扒着碗里的陈赓米,惊掉了下巴。
赵景行任何时候看着都如干净出尘,杨沅清以为,这样的人多少会有些洁癖,看到他吃孩子吃剩的粥,实在惊悚。
赵景行在杨沅清的炙热的目光中腼腆的笑笑。
“出门在外不比家里,都是自家弟弟,也在于这些。”
这边还没吃完,呼啦啦的又来了一群人。
几人都满身横肉,进门之后把桌子凳子敲得震天响.
“老板,上酒。”
老板系着围裙,提着锅铲就迎出来,依旧是那张臭脸。
“酒只有浑酒,二两银子一坛,爱喝不喝。”
几人脾气一个塞一个的暴躁,那里受得了这种气,冲着就要上打人。
“浑酒卖二两银子,这是不把我们兄弟放在眼里!”
杨沅清冷眼看着,手摸上了刀柄。
可那厢却没能打起来,老板握着他的锅铲骂骂咧咧:“酒是自酿的,要卖多少银子是我的意愿,爱喝不喝,不喝滚蛋。”
那小弟模样的人手终究还是没挥到老板脸上。
一个花臂的男子揪住他的领子将人扯回来,坐在了凳子上。
“二两就二两,酒若是烈,三两银子一坛也使得,若是不好,我砸了你的摊子。”
老板依旧面无表情。
“要点什么下酒菜?”
“来二斤牛肉。”
那老板转身进了屋,不过片刻就切了满满一盆的牛肉端出来,随后又送来两坛酒。
那几人嘴上没个把门的,三句话不离祖宗。几人骂完老板尤不过瘾,又拿一旁的赵景行取笑。
“你看那小白脸,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还抱着个孩子,娘们唧唧,简直丢男人的脸。”
“可不是,你看他那脸皮,一定没少涂脂抹粉,还有那细胳膊细腿的,哪有一点男人的样子。”
赵景行笑容一僵,转瞬又释然,杨沅清却握紧了刀柄。
赵景行轻轻搭上她的手,冲她悠悠的摇了摇头。
“算了,不必与这样的人相争。”
杨沅清懂他的意思,像他这样的贵公子,同样会听到不少恶评。可身份尊贵者,也要有该有的矜贵,从不会与人口舌相争,未免跌了身份。
但他忍得下这口气,杨沅清忍不下,自己本来就是个兵痞,说话全看拳头硬不硬,没有不与谁计较这样的规矩。
杨沅清笑着挪开他的手,拎着刀就去了隔壁桌。
那些人见她,越加兴奋。
“着娘们儿看起来不是个省油的灯啊,你看她身段,只怕他娘的是个练家子。”
几人哄堂大笑。
“那他娘的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个真娘们儿带着个假娘们儿,不过话话说回来,这娘们还真有几分姿色,配服侍咱们大哥。”
坐着的赵景行眉头紧蹙,那些人说他也就罢了,反正因为身体原因,这样的话他不是第一次听,但杨沅清一个姑娘家,不该受这样的恶言。他才要起身,杨沅清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
三言两语间,杨沅清就走到了他们面前。
那位花臂的大哥起身,轻佻的打量了杨沅清一眼。别着嗓子道:“敢问这位姑娘,来此所为何事?”
从这样一个满口娘母祖宗的人嘴里冒出这两句客气的话,简直与狗嘴里吐象牙一般无二。
杨沅清诧异的挑了挑眉。
“也没别的,只是方才听各位对我家夫君多有侮辱,想请各位给我家夫君道个歉。”
几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这小娘们他娘的比我们还会开玩笑,爷爷我那句话说得不对?嗯?那小白脸难道不是娘们唧唧的?”
几人又是一阵哄笑。
杨沅清也不与几人多言,只看向那领头的人。
那花臂男嘿嘿一笑,露出一嘴黄牙。
“妹子你也太计较了,兄弟们不过是说笑而已,再说,大家说的也是实话。
这场景看着很是诡异,娇娇老板娘捂着嘴娇笑。
那些人怕杨沅清,却不怕她一个娇娇女,几个人觉得面子挂不住,拎着凳腿儿就要去打人,杨沅清还没来得及出手,站在娇娇旁边的老板突然出手,一脚将人踹飞。
杨沅清惊得合不拢嘴,赵景行把人拉到身边,两人远远的站着看戏。
那老板眼睛一瞪,又是一场打斗开始,应该说是单方面的殴打。老板一个顶十个,那一群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杨沅清冷眼瞧着,这老板或许就是传说中的江湖高手。
打完人,老板一脚踩着那个最先挑衅的人,伸手要银子。
“酒二两银子一坛,两坛一共是四两,牛肉一两银子一斤,两斤一共是二两银子。还有你们损坏的桌椅,便收个折中价,十两银子,所以一共是十六两银子。念及你们是一次来,便抹个零头,给二十两就好。”
小混混们:“......”
我他妈谢谢你啊。
杨沅清满脸惊讶,她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算账天才。
小混混们宁愿再挨一顿打也给银子。e
“你这是黑店啊,哪有这样抹零的?越抹越多!再说你那破酒破桌子,哪里值得二十两银子。”
老板走上前,毫不留情的又是一脚,那小混混吐出一口血来,被吓破了胆。
“给给给,我们给,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赵景行和杨沅清冷呀看着小混混们搜遍了全身也没搜出二十两银子来,只有一堆铜板,还不到一贯。
“爷爷,我们只有这么多了,全都在这儿了,求爷爷大发慈悲,饶了我们兄弟吧!”
他们爷爷显然不吃这套,将铜板收了,让人留下。
“既然拿不出银子,那就干活抵债,还不完银子哪里都别想去。”
小混混们被吓得瑟瑟发抖,发誓一定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杨沅清觉得很是玄幻,默默的摸了摸并不饱满的荷包。
谁知那老板虽然对他们依旧很凶,但却没有乱要价。
“公子吃的肉糜粥贵些,加上草料吃食,随便给几个铜板也就是了。”
杨沅清睁着眼,觉得很是玄幻。
虽然老板没有狮子大开口,但杨沅清还是给了一个银锭子。
毕竟荒山野岭的,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女人,能生活下来,肯定都不是省油的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因为杨沅清触手大方,走得时候娇娇老板娘给杨沅清送了不少东西。
小孩的衣裳,小孩的玩具,还有一只奶山羊。
杨沅清:“......”
娇娇老板娘提到孩子似乎有些伤感。
“你别怕,我没有恶意,这些东些都是我为我的孩子准备的,只是我的孩子,永远都不会来到这个世上了,既然有缘,便送给你们好了,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也是可怜,让你们养着,饥一顿饱一顿的,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
杨沅清警惕的将赵景行和元哥儿互道身后。
老板也黑着脸挡在娇娇面前,气氛一时焦灼。
娇娇伸手拨开了眼前的男人,对杨沅清善意一笑。
“你放心,我看得出来,你对这孩子没有恶意,不想是人贩子,不然在你们进这个棚子的时候,我就会叫肖哥把你们抓了。”
杨沅清戒心未消,尴尬的笑笑。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孩子不是我生的?”
娇娇柔柔一笑。
“我是女人,女人最了解女人,你身上没有为人母的样子,不像是做母亲的样子。”
这样玄之又玄的感觉,杨沅清表示不懂,不过剑拔弩张的情势稍有缓和。
娇娇让老板去牵他们的马,大方的送他们上车。老板却不愿意。
“娇娇,那山羊是我找来给你补身子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就送人呢?”
娇娇轻柔的攀上他的手臂,安抚这他的情绪。
“没关系的肖哥,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我的身子已经大好了,不再需要羊奶来补身子了,我这辈子做不了母亲,也见不得别的孩子受苦。”
男人似乎很听娇娇的话,虽万般不愿,却还是忍痛把奶羊和一队东西送给了杨沅清等人。
杨沅清看着车板上的羊,觉得越加玄幻,这都是什么事儿?
赵景行亲自动手,用篾片编了一只笼子将羊关进去,免了它车里乱跑的尴尬,杨沅清挥着大刀砍了一捆青草丢在车上,马车这才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多了一头羊和它的口粮,车上顿时挤得没有赵景行的容身之地,他只能厚着脸皮和杨沅清挤在车板上。
来时骑马走了一天一夜的路,回去时坐马车走了两天一夜,在在第二天天色黑下来之前杨沅清终于到了先前与骆良他们分别的小镇,寻着几人留下的暗号找到了他们下榻的客栈。
看到杨沅清的马车停在院子里,青荷眼睛亮晶晶的向杨沅清奔去。杨沅清伸出手抵在她的额头上,将青荷挡在一臂之外的距离。
青荷神情落寞,眼里涌起了泪花。
“姑娘这是嫌我脏吗?”
杨沅清对她笑笑,情绪没多大起伏。
“你不要多心,是我不喜欢与人触碰。况且你脏什么,我才脏呢,赶了一天的路,风尘仆仆的。”
老六见青荷要哭,及时上前安慰。
“是啊,青荷姑娘哪里脏了,香着呢。”
青荷笑出一个鼻涕泡。
杨沅清伸手掀开车帘,赵景行迈着长腿下了车,刚出门的骆良正好看到三人站在一处,眉头微蹙。
青荷围着杨沅清叽叽喳喳。
“哇,姑娘,这位公子是谁?这孩子又是谁?”
杨沅清淡定的接过赵景行怀里的孩子,道:“我生的,我夫君。”
老六和青荷惊掉了下巴。
骆良分开两人,自然而然的从杨沅清手里接过孩子,往里走去。
“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午饭没叫你的份儿,先进去吧,我再去叫小二加菜。”
赵景行被忽略得彻底,他也不恼,从容的跟上杨沅清的脚步。
即热坐在屋里,老六和青荷沉迷于逗孩子而无法自拔,骆良忙着添饭,根本没人想听杨沅清色经历。
饱受冷落的杨沅清:“......”
你们以前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