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极殿里，杜若在皇后面前一一数落赵景平的不是。
皇后眼神讥讽。
杜鹃在一旁安慰她道：“好了好了，杜若妹妹不要哭了，再哭娘娘可要心疼了，四殿下不尊重你，那就是不尊重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自然会替你做主的。”
杜若抽抽搭搭的停下来，抬眼去看皇后的脸色，被她薄凉的眼神吓到，彻底没了声音。
皇后冷哼一声：“杜若，本宫是让你去做什么的你忘了吗？”
杜若心中一惊，“扑通”一声跪在了殿中。
“皇后娘娘息怒，奴婢记得。”
“你既记得，为何还为四皇子的态度伤心，你不会真以为，你全心全意的伺候他，他就会真心的接纳你？别傻了，你是本宫的人，他防着你是应该的。你要做的是分化四皇子和他身边那个香草，而不是做四皇子的侍妾。”
杜若心中一惊，连连应是：“是，奴婢明白了。”
皇后眯了眯眼，杜鹃将杜若扶起，安抚道：“好妹妹，你别伤心了，为皇后娘娘办事，娘娘是不会亏待你的。你家那兄弟赌债的事，傅家自然会帮他还。皇后娘娘还交代了，让傅家给他安排个差事做，往后啊，就不会饿肚子了。”
皇后与杜鹃，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恩威病施，很快就将杜若安抚住。
杜鹃替她擦干了眼泪，又让人上了牛乳茶，好声好气的哄着。
杜若平复了心情，将雅庭轩的情况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皇后吧。
“雅庭轩里，管事的就是那香草，不过这几日她都抱病没起床。四皇子还替她请了太医，至于其他的，奴婢接触不到，自打奴婢去了之后，四皇子便搬去了书房，奴婢进不了书房，再多得，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皇后冷冷一笑：“呵，哪有这样巧的事，你一去那香草就卧病了！不过这小子对她倒是格外的重视，看来你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好了，杜鹃，将本宫妆台上那对金镶玉的镯子给她戴。”
皇后的首饰，平日里从不轻易赏人，杜若一时喜笑颜开：“多谢皇后娘娘，奴婢定位娘娘尽心尽力，肝脑涂地。”
皇后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出来久了，雅庭轩那边该怀疑了。”
杜若给皇后磕头行礼之后，退出了长极殿。
一路跟她到长极殿外的萍儿躲在花丛后等到她出了长极殿之后，才从花丛后出来，抄小路回了雅庭轩。
待她气喘吁吁的回到雅庭轩，赵景平正坐在书房里背书，得到赵景平首肯之后，萍儿进了书房。
“回禀殿下，奴婢看到杜若姑娘进了长极殿，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从长极殿出来。出来之时，看起来意气风发，不似进门之时.....”
萍儿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就传来守门小太监对香草的问候声。
萍儿识趣的住了嘴。
赵景平笑着对她颔首：“好了，你先去当差吧。”
萍儿红着脸回到院子里，继续搂着扫帚在院子里划大字。
赵景平做好了皇后发怒的准备，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人，倒是杜若自偶从回来之后就性情大变。
平日里对赵景平言听计从，温柔小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已经做好了此人难缠的准备，突然变得听话起来，倒让人越发警惕。
后几日，香草的病越拖越严重，短短几天，就消瘦了不少。
沈自珺一天跑几次，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的，却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赵景平着急上火，恨不得亲自守在香草床边照料，又碍于杜若这个皇后的眼线在，不得已守着主仆的规矩，只能频频的往西厢跑。
书房里，一脸疲惫的沈自珺和憔悴的赵景平相对而坐。
赵景平看着沈自珺，如同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的浮木。
“沈太医，你一定要救救香草。”
沈自珺默了默，苦笑道：“这样的话，曾经殿下病着的时候，香草姑娘也对微臣说过，如今香草病重，殿下说出同样的话，香草若是知道，必然欣喜。”
赵景平重重一叹：“若是我说句话她就能好起来，那她也不至于拖到今日，几乎熬得油尽灯枯。”
赵景平话毕，沈自珺一阵沉默，半晌后叹了一声。
香草这病，谁也没想到会拖到这样严重。当日沈自珺进宫给她诊治时都只是肝火旺。
谁想到不过几日的时间，病情就恶化至此。
沉默半晌，沈自珺收拾了自己医药箱准备回府。
“香草姑娘这边，殿下堵到照看着些，微臣好几日没出宫了，唯恐家母挂念，还是先回去看一看，明日再进宫。”
眼下的情况，明显是香草不没有求生的欲望，留沈自珺在宫中也没作用。
“沈太医放心，宫里有我照看，若有什么情况，再着人去请你。”
沈自珺拜别赵景平出了宫。
谁知他这一趟出府，竟个香草带来了生机。
沈自珺回府之后，门房就来禀报，说有人来求见沈自珺，说是故人旧友。
自从沈家没落之后，什么故交，旧友也没人上门了。沈家门可罗雀，偶然来一个人，门房印象深刻。
“来人还送了一封信来，让转交给公子。”
沈自珺从门房处取了信，回房沐浴更衣之后去给母亲请了安，又亲自伺候母亲吃过药，再回房之时已经是月上西窗。
闲下来之后，沈自珺才打开了从门房处取回来的信。
匆匆扫完信件，沈自珺重重的将信纸拍在桌上，脸色变换不停。
信是杨沅清写的，她在信中告诉沈自珺，自己有一位故人进京，希望他能将人带进宫去见赵景平，共谋大计。
不说这大计是什么，单是杨沅清的故交这一点，就让人避之不及。
他时常出入宫廷，皇帝发的那些旨意多多少少能听到一些。
如今与杨沅清扯上关系的热闹，都没什么好下场。曾经盛极一时的将军府，如今早已没了动静。死的死逃得逃，如今只剩下一个杨远宁撑着门庭。偌大的将军府犹如鬼宅。
沈自珺深吸口气，重新拾起了信，片刻之后穿衣出门，备车去了信上的地址。
老樊粮铺。
沈自珺半夜到访，老樊夫妇听到动静之后出门，听说是杨沅清的朋友，将人请进屋内。
沈自珺怎么也想不到，杨沅清信上说的故人是赵景行。
看清人之后，沈自珺不禁手脚发麻。
赵景行对他微微一笑。
“沈太医来了，坐。”
沈自珺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我不想坐，我想回家。
“没想到玉兰将军信上说的故人会是世子，是在下唐突了。”
赵景行亲手给他斟了一杯茶，示意他坐：“如今在下早已不是世子，沈大夫若不介意，便直呼在下姓名吧！”
沈自珺不为所动：“现在唤世子爷的名字恐怕更危险吧！”
赵景行笑而不语，招呼他坐下。
“沈太医会来，想必心里是想替沈家平反的。可沈太医有没有想过，你的仇人是傅氏，而你如今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太医，沈太医打算熬死傅氏的人吗？”
沈自珺脸色一沉。
第二日将赵景行扮作腰痛带进了宫。
赵景行的话不错，依他现在的处境，想要替家人平反确实是异想天开。他唯一比得过傅家的，也只能是身体了。
书房里，赵景行洗去了脸上的伪装，吓得赵景平往后退了一步。
赵景行不动声色的从怀里掏出了杨沅清给的信。
“杨姑娘托我带信给殿下，杨姑娘的意思是，让我留在殿下身边做殿下的智囊，与杨姑娘共谋大计。”
赵景平接过赵景行手中的信，霎时就红了眼眶。
“你遇到阿姐了？她一切可还好？”
赵景平情急之下，没有主意自己言辞间的疏漏。
赵景行和沈自珺也没点破。
“她一切都好，只是担心你在宫里受了委屈。”
赵景平含泪摇头：“我没有受什么委屈，我一切都好。”
顿了顿，赵景平突然拉着赵景行的手，疾行到西厢。
“香草，香草你看谁来了？”
香草悠悠的睁开眼，看见赵景行的脸，又悠悠的闭上眼。
“殿下，奴婢似乎出现幻觉了，想来是时日不多了，大家主仆一场，奴婢有些话要说。殿下凑近一些。”
赵景平冷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告诉香草她不是幻觉，还是该先听完她的“遗言。”
赵景行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打算将空间留给这一对依依惜别的主仆。
沈自珺心里像是打翻了醋坛子，酸气弥漫，将赵景行往前一推，对香草说：“香草姑娘看清楚了，你是不是幻觉？”
香草眨了眨眼，眼前的人影巍然不动，再眨了眨眼，依旧清晰可辩。
确认了被眼前之人，是活生生的赵景行，香草内心颇为复杂。
沈自珺不满赵景平离香草那么近，擅自将人拉开。
“想必香草姑娘和世......赵公子有话要说，咱么那就别在这儿杵着了，殿下你说是吧！”
赵景平：“......”
我觉得不是，他们有什么话我不能听。
“还是不了吧，这雅庭轩里有别人的耳目，若是我二人等在外面，单留一个你的学徒在内，反倒引人侧目，让人怀疑。”
看赵景平这幅小孩子护食的做派，赵景行不禁失笑，看着病床上的香草，唤了一声：“小姨！”
赵景平：？？？
沈自珺：？？？
香草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
“原来你母亲向你提过我，我以为，并不知我身份。”
在赵景平开口之时，香草严重雷伊汹涌，胸口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就仿佛一个人走了很久的夜路，本以为只是孤身一人面对黑夜里的妖魔鬼怪，却在最绝望之时发现一只有人站在身后。
赵景行苦笑一声：“母亲常常说起小姨，也遗憾不能救小姨出囹圄。”
香草鼻头一酸：“只要皇上不打算赦免吴家，那任凭谁都无法将我带出宫去！罢了，这宫里富丽堂皇，有吃有喝，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进宫的机会。转念想想，也不是什么坏事。”
赵景行笑着摇摇头：“谁会感谢给你苦难的人呢。”
“我自己欺骗自己罢了，你何必说破。”
赵景行：“......”
对不起是我太认真了。
香草狡黠一笑：“对了，听传言说，你们一家在流放的路上遇到了暗杀，既然你活着回来了，那这流言也当不得真了。你母亲呢？去了哪里？”
赵景行脸色一黯：“这不是流言，母亲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香草心中刺痛，神色哀戚。
赵景行强打精神勾了勾唇：“不过我活下来了，在背后下手之人，我会让他们全部付出代价！”
香草心中的悲愤化为斗志，重重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既然咱们还活着，就一定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赵景平和沈自珺在一旁听着，对两人的关系一头雾水。
两人也没有解释得意思。
待两人认亲过后，沈自珺将话头引到了正事上。
“赵公子进宫一次不容易，你们的大计要怎么谋，还需商量个章程出来才是。”
赵景平从门缝看到杜若正在往西厢来，转头吩咐沈自珺，道：“我先将杜若打发出去，你带赵公子到书房等我。”
沈自珺颔首，赵景平拉门出去。
杜若迎面而来。
“殿下，到饭点了，殿下要传膳了吗？”
赵景平将手背在身后，冲杜若点头：“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饿了，去吧。”
杜若应是，又探头往西厢看去：“对了，不知香草姐姐身子怎么样了，自从奴婢来了雅庭轩，还没给香草姐姐见过礼呢，今日奴婢便去给香草姐姐请个安吧！”
赵景平将人拦下，一脸严肃；“你不是要传膳吗？快去吧，我正好想吃八宝鸭了，香草这边，以后总有机会再见的。”
杜若不能做得太明显，虽然遗憾，却也只是听从赵景平的意思暂时掩下心中的急切，对赵景平行礼之后，抬脚出了雅庭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