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三春这版“人间月”卖出一个星期后,平溪镇的热潮还是不散。
不断有年轻姑娘上门请求多留一件给她。
成季春在店里的存货稳定后,就出远门,上京购新布料去了,顺带带着简三春的银子,给简三春捎颜料。
简三春虽然又变成了一个穷光蛋,但她在店里看账本的时候简直合不拢嘴。
孔却在宣传过后,便没再穿过“人间月”了,她时不时来店里催简三春的二件样衣。
但简三春等不到颜料和新布料,她是不可能搞二件的。
一是想要最好的布料呈现结果,二是她一个人真整不动,三是她拖延症犯了……
她若逢着空闲,也是凑在梅绯若面前看她制香。
简三春对制香的兴趣其实不是很大,但她对催情香这种利润贼大,市场需求贼拉多的,还是表现出了满满的诚意。
梅绯若既不赶她,也不教她。
每次都是柔柔笑着看她,好像在观察她的悟性。
但阿朱是个恩、仇分的很清楚的人。
简三春上次在曲江楼的事情上不计前嫌的安慰了她,她便日日给简三春带去自制的小点心。
但她在简三春这种偷师学艺的事情上,则表达了强烈的不满,甚至有几次都是塞了点心后,就要把简三春关在门外。
她心里觉得,她家小姐这般纵容简三春,肯定有部分是因为上次简三春把她找回来了,她不能让梅绯若因为她欠下的人情而出让自己的利益。
可梅绯若丝毫不介意的样子,叫她心里感动之余,又觉得简三春真是个祸害。
这人光画衣都已经这般厉害了,这要再学会制香、浸香,岂不是如虎添翼,然后活生生断了梅家的财路?
事实上,阿朱的担心完全没必要,因为简三春光看那些繁琐的步骤,都已经头晕了。
她不是个能耐心循规蹈矩的,就连画画她也经常神来一笔,最后预出的结果往往与开始设想的不同。
看了两天,学了最简单、步骤最少的一种催情香后,简三春就放弃了。
她捧着民间话本,坐在帘幕后,梅绯若的案桌边,一边拈着精致可口的小点心往嘴边送,一边点评着书上的内容。
她说“方文士是个蛋疼的”,竟然还在话本里收录了“人间天衣”的拥有数量排名。
还说这排第一名的“骚包至极”,自己给自己取名叫什么“人神共愤韩子清”。
看到第二行的时候,又说这排第二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第一没有的衣服全在他那里,摆明了就是要逼死一个收集强迫症。
方文士在旁边的人物小传里写,韩子清为了其中一件衣服,甚至甘愿屈居人下,做人家的禁脔。
简三春看到这里,一拍大腿,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叹说,“就知道这个第二不怀好意。”
阿朱好奇的很,便等人少的时候跟她一起看。
结果她一过去,发现,人家方文士明明写的是:为换其一,甘做牛马厮……也不知道简三春究竟是怎么看出来那么多门门道道的。
她看不下简三春在背后编排人家,便经常与简三春辩驳正误。
简三春可能是因为有钱入账,有底气了,天天没个正形,就歪着阿朱的话往下说,经常把阿朱气的头顶冒烟。
偏生人家还一副无辜的样子。
一天到晚,简三春的嘴只要开了闸,就没再停过。
梅绯若莫名觉得这样的简三春和她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只不过那个人很少在人前皮。
日子就在阿朱的吵吵闹闹中过去了。
简三春偶尔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试着用玉骨扇变幻通讯器,联络段容真和曲圆圆,可无一例外,都是连接失败。
简三春有些担忧,但又觉得两个厉害的人在一起,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过她还是经常对着扇子许愿,两个人平安回来。
月末约定好的日期,成季春还是没有音信。
梅绯若瞬间有些担心。
她连夜赶到曲府找简三春,把阿朱托付给简三春照顾,并请她照看成衣店。
简三春问她可是要上京?
梅绯若温婉大方的点点头,然后交给简三春一种寻踪香。
她苍白的面容有些不好意思,但除了简三春之外,她不知道还能找谁来办这件事。
她对简三春说,如果九月末的时候,她还没回来,就请简三春上京,寻着她的尸身,带回来。
简三春眉头一皱,梅绯若既然已经把话放到这儿,那就在心里已经有了基本的猜测。
她竟不知成季春没回这事的后果竟然如此严重。
她同梅绯若说,要不换她上京寻人。
梅绯若慢而坚定的摇摇头,道,“这是旧朝的事儿,本不应再与曲家牵扯。”
简三春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心下思量几番,却见梅绯若已经转身走了。
阿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扣着简三春的袖子要跟梅绯若一块去。
简三春没松手,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还要回家问问何子月旧朝的事儿。
万一她也需要上京,那成家就只能拜托阿朱看着了。
这半月,简三春没再提租房的事儿,是以曲家人与她相处的还算和平。
简三春对当出租婆这件事是这样打算的:等到下月要吃饭没钱的时候,曲家人自然会松口。
到时候她再拿赚来的银两有模有样地雇人搞起来,等吃到第一颗枣,她就不信曲家人不动容。
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就在她第二天去问何子月事情的时候,曲家忽然呼啦啦闯进一群素质极好扛着嫁妆的家丁。
简三春有些不悦,单纯是因为对方没有礼貌,不打招呼就闯入民宅。
她站在院子中,看劲装家丁利索的卸下聘礼,任由他们将聘礼在曲家正厅的院子里摆了四四方方的一圈。
简三春细数了一下,十个大箱子,五个小箱子,还有蒙着红布被人抬着的一对不知什么玩意儿。
东西不少,就是不是知道值价几何。
跟在他们身后的管家模样的人上前,傲慢命令简三春道,“喊你家夫人出来,张家来接亲了。”
简三春面不改色道,“我就是。”
那管家蔑视的看了她一眼,明显不信她,但嘴上还是说,“既然曲夫人在,那就请曲夫人把新娘子请出来吧。”
简三春大眼一扫那些聘礼,同样不屑道,“这样就想把我们曲家的姑娘拐走,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管家心中有鬼,以为简三春看出了那箱子落地时的重量不对,现在在说他们张家的聘礼太少了,顿时恼羞成怒。
“曲夫人可不要不知好歹,明明是你要求着我们要将女儿嫁入我们张家,怎么到现在又突然反悔?你不怕曲家就此消失吗?”
简三春神色一凛,正欲再进一步激怒他,套出更多的话,就见朱颜头戴红花从假山后走来。
她步伐仓促,在看到简三春与张管家对峙时更是加快了交替的频率。
朱颜行至跟前,先是同张管家赔了个罪,等张管家冷哼一声这才擦着虚汗起来了。
简三春阴着一张脸,就差没开口向朱颜要个解释。
朱颜也不看她,准备引着人往她的院子走,被简三春一下拦在过路上。
她把玉骨扇变成很大一面墙,堵也堵着那小小的院门。
张管家看见那变幻的法器,脸色立马变了。
他后退几步,要不是身后还挡着张家的家丁,他可能会直接逃跑。
简三春面无表情的看朱颜,一副不讲清楚就誓不罢休的模样。
朱颜小声央求,“三春,咱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好吗?你先让张管家把人带走。”
简三春充耳不闻。
“三春你行行好,放过曲家这一大家子,张家真不是好惹的。”
朱颜快被急哭了,简三春依旧无动于衷。
她连眉毛都不抬,好像朱颜的担忧与她无关。
朱颜咬咬牙,想要全盘托出时,何子月从房顶飞身而下。
张管家的身形更瑟缩了些,他好像十分害怕那些稍有能力的人。
简三春见大姐,也没有让开路。
何子月叹了一声,站在简三春身边道,“三春,听话。明珠已经准备好了,误了吉时,曲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简三春闻言,淡淡问了一句,“照张家这样,明珠过去,就会有好果子吃吗?”
曲明珠与他们就一墙之隔,简三春这些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大红的嫁衣,和简三春进门时候的那件很像。
她被何子月的点穴封了口,泪流满面,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跪祠堂的时候,她将简三春从头到脚骂了个遍,可如今,她要被送进虎口,却只有这个人,站出来说,不行,她不能去。
曲明珠喉头一哽,又听简三春说,“曲家有什么难关是非此不可行的?如果有,我解决。”
何子月面色复杂,朱颜却是像傻了一样,呆呆的看着她。
她眼里的光明明灭灭,最终却冲简三春苦笑了一声道,“你不用卷到这里面来的。曲家的事,本就与你无关,我们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