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亘古不变的道理其中之一是,永远不要招惹一个在生气的女人。
但男人显然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沉默了两晌又问道,“春儿要去哪儿?”
“碰运气!”简三春十分恶狠狠,并且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别跟老子说话”的横语。
男人又笑了一下,他拿扇子轻敲了一下简三春的发顶,在简三春回眸怒视他的时候,把扇子一把递到简三春手里,敞开怀抱,眉目舒朗。
“不是要碰运气吗?来吧。”
清晨的微风吹过男人的发丝,他半玩笑半认真的熟悉语气让简三春心口一窒。
她忽然想起一些模糊的零碎的片段——她的初恋其实不是她一直以为的曲江楼。他,另有其人。但为什么,这段记忆她忘记了呢?
简三春在迷蒙中想起那个爱穿衬衣的帅哥哥。
那是她刚过了十岁的时候,别人都在这个年纪玩泥巴捏小人,她却已经开始对着隔壁家的帅哥哥情窦初开了。
帅哥哥模样周正,自带一股浩然正气,一看就不是柳胡同巷的池中之鱼。
简三春经常在背后跟曲江楼嘀咕,这肯定是个做警察的料。
曲江楼不以为然,但这并不妨碍简三春的一腔热血。
她每天早上都叼着牛奶,跟猫儿似的翻下窗台,沿着半人高的矮墙走过直角街道,拐到一家叫“甜你甜我”的连锁蛋糕店里,买五毛钱两个的星球巧克力棒棒糖。
然后再绕过一个小型垃圾站,堵在帅哥哥日常去兼职的路上,装模作样的摆个“不良少女”的poss。
等帅哥哥一出现,她就把脚踢上电线杆上作出一副拦路打劫的凶神恶煞模样,然后把其中一个糖举到人行道中间,但发红的脸却别到另一边,不敢看他。
竹马曲江楼就在马路对面笑她,因为帅哥哥从不接她的糖果,只是将她的腿放下来,然后让她摆一个周正的姿势。
简三春一直都觉得那个哥哥是个没情趣的,小姑娘那么明显的表白,他都看不见。咳准确来说是视而不见……但那对简三春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小姑娘的喜欢,一厢情愿也是快乐。
但后来在她被姑姑赶出家门,成为雨夜里唯一的落汤鸡,在街上晃荡碰运气的时候,她却忽然觉得,不这人明显是个中老手啊!
要说危难时刻,简三春心里没点期待那是不可能的。但现实是她真不觉得有谁会在凌晨三点还在柳胡同里晃悠。
不过命运里最美妙的事情不就是不期而遇吗?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帅哥哥撑着伞,蹲下身,拿衬衣下摆给她抹了一把脸,语调温柔,“哭什么?小花猫似的。大晚上就不要出来碰运气了,太冷了。以后想找我,可以给我打电话。”
帅哥哥用食指夹出衬衣口袋的纸片递给她,上面的字迹清秀干净,和他的眼睛一样,好似存在这个世间都是对他的亵渎。
简三春一下就愣住了,睫毛上挂的不知道是雨滴还是泪水,她长大了嘴巴,只问出来一句话,“你是人吗?”
帅哥哥晃了一下神,展眉笑了:“或许不是。毕竟当幸运男神也是要有牺牲的。”
简三春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不过她还是很给面子的笑弯了眼。
——但那之后的事情,她就没有印象了,究竟是怎么度过的难关,又是怎么住到曲江楼家里去的,她全然忘记了。好像很多事情都是从那里开始理所应当起来的。
乃至于后来她收拾行李搬家时,看到掉落的纸条,还纳闷了一瞬间。不过因为好奇还是打了过去,可惜,那是个空号。后来她也没放在心上了。
她满心欢喜的奔赴曲江楼去了。
回忆像蜗牛一样在记忆中的青石板上留下一道濡湿的痕迹。
简三春迟疑的一会儿,男人却先行动起来。
他不由分说的把简三春的头摁在自己胸膛上,然后以分外朗磁的低语哄人,“好啦,这下春儿的霉运可全都走光光啦。”
“……”哄三岁小孩都没这么弱智。
但简三春的火气却一下子消融下去,她闷着声音问,“是你吗?”
男人仿佛没听清,轻应了一声“嗯?”
简三春闭上眼睛自嘲的笑了一下,怎么长这么大还做梦呐。
她不再问了,只把脑袋仰起来,认真的说了一声“谢谢。”
男人却不满意,挑着眉问:“就这?”
简三春瞪他:“就这!”
男人颇为失望的轻啧了一声,“我还以为好歹能赚个香吻呢。”
简三春把扇子拍他怀里:“做你的春秋大梦!”
男人油嘴滑舌,又调侃她:“春儿就是我的大梦。”
简三春白了他一眼,径自向前走去。男人就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眉眼含笑。
………………
简三春也没去别的地方,她就在镇上“随便溜达”。
但说白了,她就想找找青楼。
那么多穿越小说里,青楼可是被奉为穿越必玩之地的。就算前人捞钱的经验帮不了自己,那见见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总是养眼的。
可简三春逛了半天下来,竟是没找见。不知和她专挑没人的道走有没有关系。
走到一处岔路口,她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问男人:“你叫什么?”
男人搂着她的脖子把她勾过来,气鼓鼓的在她脸颊上捏了一下,答她道,“爷的名字春儿也能忘,可见春儿有多不把爷放在心上。爷现在很不高兴,所以爷不想回答你。”
简三春“哦”了一声,扭头就走。
男人在背后“哎哎”的叫了两声,最后认命的跟了上来。
简三春又问:“你说咱俩是青楼认识的,那青楼在哪里?”
男人咳了一声,道,“春儿要去查岗吗?但爷真的只是单纯的住在那儿,除了你,爷谁也没碰过。”
简三春:“……跟你说正经事呢。”
“那你先告诉我,春儿要去青楼做什么?”
简三春顿了一下,实在不想跟这个摸不着底儿的人多说自己的计划,于是她拉了街边的乞儿问消息。
结果乞儿精明的很,竟还要她两钱。
她身上可是一毛钱都没有,所以她黑着脸坐到了茶馆……旁边的马厩里,在俊马不时的嘶鸣中听墙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