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墙壁上，听到她的脚步声远去。少年松了一口气。
他因为跑动而气喘，为了不让她发现，一直憋着不发出声响。
用手勾住口罩，他扯下了自己的面具，已经变得不太像人类的鼻子，呼出了热气。
而脸颊旁不断变多的鬃毛也让他感觉不舒服。
用手指抠了抠，还是很痒。
最开始以为这只是第二性征，谁知道，那是返祖的开始。
“总有一天，不能再说话了吧。”
他自嘲着摸了摸渐渐变大的耳朵。
没错，他正在变成猿人。
一切的开端都是在一次晕倒之后。
智力变得更加突出，更喜欢捉弄他人，也更喜欢运动。
向阳还以为是学校的训练让他变得比从前开朗了，谁知道，根本不是那样。
“向阳同学，欢迎加入伊甸计划。”校长说着这话，令不断扫弄自己下巴的向阳感到不解。
“你在说什么。”
许校长的眼神闪闪发光，似乎看见了什么奇珍异宝。
也是难怪啊。
这么多年了，只有这一个人成功开始解开自己的生物序列，而他的大脑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打开未知的领域。
实验终于有了结果，这不得不让人感到兴奋。
“抱歉，我应该从头跟你讲。”许天威拍了拍手，一直守候在一旁的刑秘书推进来了一块白色的移动黑板，并递给了他一支笔。
“这是我的妻子离世前，一直想要完成的学术研究。”他在白板上画上了一个大大的人脑。
“你知道，正常人类的脑细胞大约有140亿个左右，但其利用率却很低，一个人终其一生，只使用了百分之十，天才科学家爱因斯坦也只使用了百分之十三。”
向阳有些坐不住。
最近的他就像是得了多动症的小孩子，稍微多坐一分钟，对他而言都是煎熬。
向阳站起身，在屋子里踱步：“说吧，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的妻子认为，人只要开发了百分之一百的大脑，就能达到全知的境界。”许天威画出了一棵树，“实际上，她的意思是，人类和树一样，是拥有一个贯通体系的。”
许美颖认为，动物其实只有一种，人类和其他所谓的低级生物，使用的都是同一个思维体系，只是在细分的过程中，丧失了大部分的天赋。
简而言之，她认为在生命最开始的时候，世界上只存在着两种模式，一种被称为思维的动，与一种被称为封存的静。为了储存信息而存在的静物，化身成为了树木和植物，用根系来联络彼此的信息，每一个植物都能够将接受信息的根部深入到土壤这个传播介质里，以此得到来自于母体的信息。这就是世界树的逻辑。而为了创造信息而存在的动物，变成了可以行动的生物。他们用语言和气味来联系彼此，而动物的本性让他们四散在地球的每一个地方，与静物不同，他们无法生根于地下，所以天生无法快速地从母体获取信息，而且为了适应不同的环境，那些不常用的智慧和功能就逐渐退化，分化成为了各种各样的物种。
“你的意思是，因为动物无法储存大量的知识，所以丢弃了不常用的知识？”他骚弄着自己的脖子，很是不安的模样。
“是的。”许天威点点头。
人类的语言也好，创造力也好，每一个动物也应该拥有。这是存在于他们基因中的，尚未被表现的部分。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运动很简单？”许天威拿起桌子上的报告。
那是向阳突飞猛进的体育成绩。
如猎豹一般迅速，如猴子一样敏捷，又能有犀牛一样的力气。
这就是许美颖学说的强有力证据。
一个班级垫底的IT宅男，在毫无锻炼的情况下，短短一个月中掌握了自己不曾去学习的东西。
“你要知道，人类的所有学习，只是在复习，激活。”
许天威将几个单词写在了刚才画出的大脑里。
“你看，跑步，调高和拔河，这些本来就被录入在了你的大脑里，你学习这些东西，只是明白了如何去对应。”许天威在这些单词下划线，“所以，每个人在学习技能的时候，并不是学会，而是唤醒。”
“校长，我感觉你在说疯话。”向阳不能接受这样的理论。
难道说，他对于计算机的全部学习都只是在学习自己本来就会的东西？
每个人努力地克服语言和语言之间的差异，那些努力得到的竟然是一开始就有只不过被大脑习惯性遗忘了的？
这太难接受了。
“我知道你一开始不会接受这样的学说。”许天威对他的抗拒表示理解。“过来，我带你看一样东西。”
他起身，刑秘书连忙把外套递给他，许天威对向阳招手，向阳有些不情愿，却还是跟着他走向了柜子。
如同是古代武侠小说写的那样，当许天威拿开几本书之后，柜子忽然就从中间向两边平移分开，露出了一面看上去像是活动门的墙壁。
“校长——”刑秘书发觉他的举动，连忙两步走上来。“您确定要告诉——”
“刑秘书，这不管你的事情。”许天威此刻听不进任何劝告。打开玻璃透明盖子，输入了一串密码，这宛如科幻片的场景令向阳怔住。
他从没想过，这个学校会给他这样的惊喜。
门打开的后的世界，就是泛着幽幽蓝光的机械通道。
“走吧。”许天威踏上去，向阳也赶紧跟上。
此刻他才对这个所谓的理论感到了兴趣。
到底是如何神奇的东西，看看也无妨。
走完漫长的通道，许天威回头再度在墙壁上的输入盘里打进一串数字，那蓝色的通道瞬间被相隔只有一厘米的红色激光所布满。
“这能让人切割成一小块。”刑秘书忽然开口，冷冷看着向阳，似乎想要警告他。
而向阳嘴里只剩下啧啧称奇。
谁能想到，在校长办公室里还有这样的机关呢？
许天威察觉到刑秘书对向阳的敌意，只是瞪了她一眼，希望对方不要把第一个成功者给吓跑。
“走吧，来这。”许天威继续前进，走进了黑暗里。
“不要跟丢了，听着我们的脚步声。”刑秘书说完也走了进去。
向阳点点头，毫无犹豫地踏上了这条黑得像是黑洞一样，什么都看不到的洞穴。
人真的很神奇，当眼睛彻底看不见之后，整个人的精神就会尤为集中。他听到耳畔清楚的高跟鞋身影，一步一随地跟在了刑秘书的身后。因为看不见，没有参照物，向阳觉得这个通道像是没有尽头一般，自己只是在不停重复着行走的动作。
这真的很像他看过的一部电影，那里面的主人公就是在原地踏步，只是身边的人在配合他运动，这会造成一种别人静止，自己在运动的假象。
“不要分神。”
许天威的声音再度响起，向阳也赶紧抹去了那些杂念。
三人走过了一段漫长而无照明的黑色隧道，来到了一个圆形的大洞里。
看着这个大大的宛如泄洪口的装置，向阳不敢妄加推测这到底是什么。
令他感到不思议的是，校长办公室在行政楼的顶楼，为什么他从那个密室走出来后，通过一段黑暗走廊之后，眼前能出现这样一个像是在地底下的空间呢？
向阳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他四周查看，忽然觉得脑袋有些昏沉。身体也有些后仰。
“是的，把升降机喊来。”刑秘书打开了对讲机，“小白鼠要来了。”
“好的。”
对方的话音刚落，向阳就听到了巨大的机械响动。
很快一个竖着的圆盘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向阳甩了甩感觉到肿胀的大脑，跟着他们走到了大洞旁。
正在思索如何踏上，许天威踏步走向了竖着的圆盘。
本以为校长会跌落到大窟窿里，向阳正要出声警告，却发现他直直地沿着边缘走上了圆盘，此刻的他正垂直九十度地站在自己面前。
就像是有吸铁一样，校长完全没有要从竖直圆盘上落下的趋势。
“别看了，快走。”刑秘书也走了上去，这下向阳就明白，方才的头昏脑涨是来自于哪里了。
他刚才一直在‘墙壁’上走路。不知道眼前的人是用了什么办法给每个走在这里的人施加了可以抵消重力的吸引力，总之，他们三个人就这样自然地在墙壁上漫步，还让向阳以为自己一直踏在原地上。
看来那段黑暗的通道就是一个向下的通道。
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靠脚步声跟随二人，以至于连下坠都不知道。
“开始吧。”许天威拍拍手，黑暗中也响起了一声铃铛响，圆盘开始运动，反转着盖在了大洞上。没有光的世界再度降临，向阳有种进入了异世界的感觉。
忽然刑秘书开口：
“屏住呼吸。”
“什——”
他想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水流声。
向阳还来不及做任何思考，猛然重来的水花就灌进了他的鼻口。
“唔！”双手火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和鼻子，他闭起眼睛，对还会发生的事情感到惶恐。
而这害怕的心情中，却又有着不属于他的那种兴奋。
——那是他第一次对未知感到亢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