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庭看着阴沉的天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紧张。
到底要发生什么了,他这心里很慌。
“堂哥。”见他站在窗户边,鹿露安抬起看书的头,“你站在窗边干什么,快下雨了。”
“嗯。”鹿庭关上落地窗,回到了沙发上。
厨房里,这个家的仆从正在准备晚饭。
可可再怎么阻止,柏陆也抢着做事情。她憋着气做饭,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帮上了忙。
瞥见他认真削土豆的样子,可可心想他要是不跟自己抢职位,倒是个好帮手。
“怎么了?”他发现她看自己,转头望着她,“我脸上沾到什么了吗?”
“没,没什么。”可可回过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跑去偷看他!
“你看我。”他笑起来。“有什么好看的?”
“你要不要脸啊!”可可低头洗米,“谁要看你。”
诶?
这难道就是唐少爷说的什么——欲拒还迎吗?女孩子不好意思的时候,就会口是心非。
“谢谢你看我。”他心情愉悦,这句话却把可可搞的脸上挂不住。
这么一说,不就真成她偷看了吗!
正要反驳,门铃响了。
“等下跟你说。”可可瞪他一眼,生怕开门被人抢了先,急忙忙地把湿漉漉的小手往围裙上拍了拍,“来了。”
门一打开,戴安娜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戴小姐!”
可可惊呼。
这可真是好久不见啊!
“让鹿庭出来。”戴安娜有些喘息。
“哦,好的。”可可点点头,“少爷,戴小姐找你。”
听到戴安娜的声音,鹿庭已经放下报纸,听说她要见自己,他立刻快步走到了门口。
看见堂哥的反应,鹿露安心里又是一阵不悦。
真的很讨人厌。
“戴安娜,什么事情?”看着她那副跑了一阵的样子,鹿庭伸手扶着她。
“我没事。”她抓住他的袖子,“你出来,我跟你说一件事情。”
“好。”她如此强调让他出去,肯定是有什么不能让旁人知道的秘密。
鹿庭穿上鞋子就跟着她走到了距离月亮之心不远的大树下。
“你爸爸,来了。”她刚说完,一阵惊雷落下,鹿庭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戴安娜以为是刚刚的雷声掩盖了这句话,只能大声重复:“你爸爸来了!”
鹿庭怔住。
那个人,真的在圣玛丽学院?!
他立刻抓紧戴安娜的肩膀:“哪里?!他在哪里!”
“我家。”她喘息。
还好她从二楼的窗台爬出来的技巧已经是炉火纯青,否则怎么能谎称上楼喊醒鹿庭,这样逃跑呢。
“我跟你说,你一定要相信我,他杀了两个人,手上有枪,刚刚还炸了学校的雕塑。”
这听起来完全就是开玩笑,但全部都是真的。
“他的精神好像有点儿问题,我一直想报警,但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因为他动不动就威胁我说要杀人。”
戴安娜说出了自己这段时间里一直惶恐的原因。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搞的,按我以前的性格,应该会直接跑掉。”
难道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搞得她变成了胆小鬼了吗?
“戴安娜,你先不要说了。”他摸了摸她有些冰凉的手,“我现在去找他,你在月亮之心休息。”
“不,我跟你一起回去。”戴安娜向前走去,“他要是没看见我,说不定要炸教学楼了。”
“为什么?”鹿庭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快步跟上去。
“你爸爸要我当他的手下。”她知道这话听上去更傻,但是这也是事实。
鹿庭没有爆笑也没有表现出不相信,只是冷静地问:“他,是不是成立了什么组织?”
“可能是吧。”她组合起遇见鹿庭父亲的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都像是恐怖分子陪她逛了半天。
“我知道了。他没有跟你开玩笑。”鹿庭眼神里闪过一丝伤痛。
捂住肩膀上的旧伤,他永远记得父亲拿枪打伤自己的那一刻。然后他就被人带走,辗转于意大利的不同黑帮,最后又去了日本。
对亲儿子都能下手的男人,和从前判若两人的父亲,还有什么疯狂事情做不出来?
“怎么办,鹿庭。”戴安娜此刻忽然觉得有个未婚夫还是不错。
至少她遇见事情还能有个人可以让她问一句怎么办才好。
也许是为了配合他们忐忑的心情,天上下起了小雨。
“糟糕。”鹿庭皱起眉头。
戴安娜谎称他在睡觉,现在淋湿了,回到房间再装作没事出去,完全会穿帮。
他肯定,戴安娜家的衣柜里不会有男人的衣服。
“走快点儿。”他催促着戴安娜,对方应了一声也加快了步伐。
就在这个时候,鹿露安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堂哥!”
戴安娜回头一望,怔住。
鹿露安拿着一把伞跑了过来,不知道跑得有多急,袜子上全是溅起的泥点,:“堂哥,下雨了,你要去哪里?”
鹿庭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停下,否则就一定会听她的,回家。
“戴安娜,走。”他见雨势有变大的趋势,便跑了起来。
“哦,好。”戴安娜回过神,赶紧跟上。
“堂哥!”
鹿露安站在原地喊起来。
不要停下。
他好不容易能再次遇见那个男人,绝对不能轻易放走他。
这一次,一定要问明白,为什么要抛下他,让他一个人在人世间挣扎着活下去。
那个总是让他快点过去的男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快,鹿露安的影子消失了,两人也看到了戴安娜的草莓小屋。
“这边。”戴安娜带着他绕道到小屋的后面,踏在花园里的石头蓄水缸上,示范如何两三下爬上阳台。“快点儿。”
鹿庭看了一眼这个长满苔藓的石头缸子,瞳孔微微震动。
有些地方是被人踩了,而有些地方——
“快点儿啊,鹿庭。”戴安娜趴在阳台上,小声喊着,“快点儿,趁他还没发现。”
鹿庭迟疑一下,点了点头:“好。”
学着她的样子翻进了她的卧室,鹿庭正想开口和戴安娜说自己憋了一路的话,就在这个时候,楼下传来一声呼喊。
“喂喂,他还没醒啊?”
“哦!快醒了!”
她高声回复,转头看向身上已经有些淋湿的人。
怎么办?
她比手画脚,而鹿庭则是淡然地打开了房门。
刚才在路上他就想明白了,只是来不及跟戴安娜解释。
无论他们再怎么快,以戴安娜跑到月亮之心再跑回来,也是十多分钟。
等待本来就会比原本的时间更长,在问候这一声之前,他爸爸肯定已经问了好几声了。
会有这样的猜测是因为鹿庭了解他。一个根本没有耐心的男人怎么会在心理时间超过半个小时的情况下只问一次呢?
这个男人叫鹿行。人如其名,想到什么一定要做,行动雷厉风行,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这和鹿鸣的谨慎相比,多了一份自由洒脱,也多了不少不安定的因子。
缓缓走下楼梯,戴安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而当他看见悠闲地脱掉鞋子,毫无防备地躺在沙发上的鹿行时,心里又轻松下来——他应该没有发现吧?不然怎么会这么悠闲?
与戴安娜只看表象不同,鹿庭一眼就看见了放在一旁的鞋子上有一些泥巴。
那点儿泥巴,和他刚踩过花园翻进戴安娜卧室时沾染上的一模一样。
之所以要脱袜子,估计是因为在水缸上踩滑了。
刚刚那个地方,要想爬上阳台,最方便的自然是踏上石头做好的水缸,攀住栏杆一下子翻过来。戴安娜明显很熟悉怎么踩,所以她踩过的地方都很重,而一旁那个像是打滑的印记,恐怕就是这人留下的。
鹿庭可以猜测,戴安娜走后最多两分钟,这个人就上来查看。当他看见窗户大开,空无一人时,自然走到了窗台旁,猜测她要逃跑,直觉就是跳下来追,可是——
鹿庭有些想不明白。
如果他要想追,就应该继续追下去啊,为什么停在了花园里,又原路返回了呢?
他有什么自信觉得戴安娜逃不掉?
“你不会是小鹿吧?”看着一个瘦高的小伙子出现,鹿行看着那张和妻子神似的面庞,心中酸涩。
她能瞒他那么久,也是得益于儿子这个长相不随亲生父亲的缘故吧?
真亏得他,做了那么久的接盘侠,把这个家伙当成自己唯一的宝贝疼爱——谁晓得真相比谎言更伤人。
他盯着鹿行,竟然不敢喊一声爸爸。
鹿庭惊讶的是,他现在看起来跟当年没有什么区别。
一样的英俊潇洒,就像是这十多年没有过去一样。
望着这两父子对视,一旁的戴安娜心绪不宁。
到底是为什么,她觉得这两个人似乎要开战了。
“好久不见。”鹿庭硬生生地憋回了那句“爸爸”,声音也是僵硬。
“哟,久了不见,连爸爸都不认识了?”鹿行笑着,手里抱着戴安娜的粉色抱枕,靠在沙发上,“还是说,嫌弃爸爸没有钱,认了其他人当爸爸了?”
他在说什么。
鹿庭感觉到一阵心疼。
到底是谁不要谁?
不是他不想要爸爸,而是这人不要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