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庭扶住鹿老爷，让他坐在了走廊的长凳上。
“爸爸！”鹿露安关切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爸爸进去和柏陆说了好久，可医院的隔音太好了，她和鹿庭一个字都听不见。
“我没事。你不是要去谢谢别人吗？快去吧。”鹿鸣摸摸她的头，不想让女儿看到他的失态。
“好！”得到准许的鹿露安没想太多，推开房门，一下子就跑了进去。
鹿庭扶着鹿鸣坐下，他见伯父脸色差劲，自然什么都没问。
许天威也顺势坐到鹿鸣身旁：“要不要去休息室休息一下？”
鹿鸣抬头看了他一眼：“也好。”
两人走向位于大楼中央的家属休息室，而心生疑惑的鹿庭借口上厕所离开。快速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间，拨通了一个电话。
“叫柏陆，查查底细。”
挂断电话，鹿庭那淡蓝色的眼睛望向偏西的太阳。
***
校长室。
许久智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接起一直不断响起的电话：“说吧，还有什么损失？”
这都什么时候了，爷爷竟然说去接待贵宾，让他一个人在校长室主持大局。
三天了，整个学校还是一片混乱。虽然保全系统已经恢复，但是大家的安全感已经完全丧失了。
“小少爷，很多同学的情绪很不稳定，还有我们已经接到了近千通关于要接学生回家的电话。
许久智差点想摔电话：“都想滚回家就都滚！跟他们说，学费不退！”
说罢他啪得挂掉电话。
他早说了，开什么不好，开个破学校。一出事，麻烦事就不断。
现在他是想不到任何办法让这群家长安心下来。
“少爷。”
“又怎么了！”他暴躁地拍桌而起。
那个推门进来的女仆显然被吓到了。
“少爷。你换洗的衣服里，有张纸条。”她怯弱地走到办公桌前，恭敬地递出那张有些褶皱的淡黄色纸条，“刚才我要帮您洗衣服，发现了这个。上面是号码，害怕是要紧的，所以就送来了。”
许久智皱眉，接过纸条，挥挥手：“你回去吧。”
“是。”
看着这张淡黄色的纸条，他摸出手机，输入了这串号码。
上面还有“CALL ME”的字样。
打就打。他许久智会怕一个电话那头的人吗？
电话响了好多声，总算被人接起。
“这位少爷，你可真是来电很慢。”是个慵懒的女声，似乎刚刚睡醒，“我为了等你的电话，好几天没睡呢。你再不打来，我就要打过去了。”
“你是谁？”是个没听过的声音。
背景环境很嘈杂，好像还有男人打架的声音。
“都给老娘安静啊！这么想打架，去打黑拳要不要啊？！”
她猛地一吼，瞬间清净不少。
许久智想明白了：“你就是那头袭击学校的人吧？把我弄晕，就为了给我留个电话？这位姐姐，你看上我了？”
“小子，你前半句是对的，但是后半句太扯淡。”她哈哈一笑，“我干嘛看上你，我肯定看上你们许家的钱啊！”
“你到底要什么，直说。”
“老板说了，只要你们去年给那些傻逼公司的安保费的一半，我干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老板降价，你们家也痛快点，别耽误彼此时间。”
汤神樱打了个哈欠，外面的床睡着怎么都不舒服。
带着这群小家伙出来做事情快一年了，她好想家啊。
回去喝着米酒泡温泉，才舒坦呢。
许久智难以控制自己崩溃的情绪：“你们把学校搅成这样！我还给你钱？你疯了？”
“你家老爷子啥也没跟你讲？”汤神樱很是失望，居然还要多费口舌，“不过没关系，我来再跟你说一次。我们有本事搅乱你家那破学校，就有能耐让所有的学生乖乖回去上课，那些讨人厌的家长也会闭嘴。你说，你该不该付钱？”
“什么办法？”
他不相信，还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商业机密。一手交钱。”她用胳膊夹着手机，拧开了口红，“一手平乱。”
许久智坐下，仰躺在椅子上，对她说：“你先平乱，我再给钱。”
“也行啦。”擦好口红，抿了抿嘴唇，汤神樱从床上站起来。“反正你们跑不了，我们不担心。”
“你们到底是谁？”
“你可以上网搜一搜海德拉。”
“那是你们的名字？”
汤神樱有些骄傲：“我保准，小弟弟，你会看到超多劲爆的东西。”
“我会搜的。”许久智闷声，“我不管你们是什么玩意儿，只要能让这群人闭嘴，我随便你们做什么。”
“好的，小少爷。”
她利落地挂断电话，看向地下室里的所有人：“走吧，干活儿了。”
许久智看着通话结束，垂下手，望着天花板，深深地叹气。
学校被这种恐怖分子威胁的事情，爷爷竟然只字不提，还在这个节骨眼上玩忽职守。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试试这个歪门邪道了。
毕竟，许久智一直坚信，能用钱解决的，从来都不是问题。
海德拉——他想到这个名字，打开电脑，开始搜索。
“希腊神话？”他瞪着搜索引擎。
九头蛇的名字，叫做海德拉。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
等到柏陆睡着，鹿露安才蹑手蹑脚地离开了病房。
她回到走廊，只看到家里的保镖。
“小黑，你们有看到我爸爸和三少爷吗？”她问起来。
小黑是她对所有保镖的爱称。
因为她真的记不住所有人的名字，最后就公布了这个决定。
三个小黑面面相觑，不知道谁该回答。
“安安，已经探望完了吗？”鹿庭走了过来，边走边挂断手上的电话。
“恩。”其实她还想留一会儿，不过护士说了，不能打扰柏陆休息。
虽然她来之前，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见一面道一声谢谢她就不会再闹了。
可是，鹿露安发现，因为今天见到了，就会想明天也要见到。
“走吧。二伯在休息间等你。”
正说着，忽然广播里传来一阵杂音，随即，许久智的声音传来：“同学们，圣玛丽学院明天开始恢复行课。希望大家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早上，七点半准时上第一节课。”
“明天？！”医院里很多人都倒吸一口气。
而坐在休息室里的许天威也是面色一白。
“明天恢复上课？”鹿鸣半带嘲讽地看了他一眼，“许校长，你们的安保没有问题吧？”
许天威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那张恬淡闲适。
他违心的回应：“当然。”
***
送走了鹿家的直升机，许天威连忙赶到校长室。
这一次推门进去，两人的立场完全相反了。许久智正拿着爷爷心爱的高尔夫球杆，练习挥杆。
“你在干什么？”许天威尽量想保持冷静。
许久智不是个笨蛋，他很聪明，他不是在做傻事。
“那爷爷你又在做什么？”许久智撑着球杆望着他，“你被人威胁了对不对。”
那个视频已经自毁，不知道许久智是怎么发现的。所以，许天威打算沉默以对。
“别想撒谎。”许久智一眼看穿， “我只想问你，瞒着我有什么好处。”
“我是为了学生的安全。”
“爷爷，你不觉得，跟他们合作，才最安全？”他抛出这个角度，摆好姿势，猛地击出一杆，装作看见球飞远，“他们要钱，我们要安全。”
“阿智，不要接触黑手党。”许天威坐在皮制沙发上，“你不可能惹得起。”
“原来海德拉是黑手党。虽然以前没听过，不过我们已经惹到了。”许久智扔掉球杆，“从你打算建这个学校开始。早就是别人眼里的一块肉了。”
许天威撑着头，感觉自己像在悬崖边摇摇欲坠，他还记得海德拉说“错过了十二点就不会跟他再谈。”原来那不是不谈的意思，而是换个人谈。
换了容易冲动的年轻人来谈，目前看来，海德拉成功让他上钩了。
“我答应了他们，不过，我们先看效果，再给钱。”许久智走到落地窗前，留给爷爷一个背影。他坚信自己的正确决定，会给学校带来太平。
许天威摇摇头，神情颓唐：“阿智，你会后悔这个决定的。”
也许凭借他们自己的能力，平息这场风波需要很久，圣玛丽的声誉也需要更长时间恢复，但是借力于黑帮，就是养虎为患。
“爷爷，你不要老古董了。”许久智没有回头，窗外的阳光勾起他侧脸的金边，那固执的模样，让许天威想起了自己过世的妻子许美颖。
几十年前，他在台北的孤儿院被没有儿子的许家夫妇带回家，认识了不可一世的许家大小姐。
作为许家养子，许天威性格温和，甚至有些懦弱。也正因为这样的性格，他才能忍受大小姐许美颖的霸道。两人自幼在一起，长大后相恋成婚，这之中全是忍耐和迁就。
作为入赘的女婿，他就一直活在妻子霸气的阴影里。
儿子像他，女儿像她，长孙久辉也像他，唯有许久智，跟他祖母许美颖一模一样。
难怪许美颖生前就喜欢这个凡事果断的孙子。死后也把自己独资建立的传媒公司直接留给许久智，让他未出社会就已经身价千万。
所以许久智傲气啊。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也无所畏惧。
可是许天威明白，和恶魔做交易的下场只能有一个。
但是，他真的没有那个能力，说服眼前这个被宠坏的少爷。
沉默在诺大的校长室里不断蔓延，直到许久智再也不想等待爷爷的赞同。他转身走到许天威面前：“总之我已经答应了，爷爷，你早点休息吧。”
说罢，许久智把手揣进裤包，走出了校长室。
许天威坐在沙发上，懊恼地低下头。
他只希望这次拿钱消灾能够顺利，而自己的担忧永远不要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