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梦想不是我的
童虹羽想通透了，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她想尽快将这个决定告诉方懿文，但转头，扫了一眼医院走廊上的时钟，发现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于是打算先等等，明天再说。只是她没料到，方懿文第一时间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王教练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鼓励了童虹羽几句后，就挂断了电话。他们俱乐部每天都会收到很多队员的信息资料，有的人甚至比童虹羽的条件更好，但王教练更多考虑的还是推荐人。在他的印象里，方懿文是出了名的认真严谨，这个人推荐来的队员肯定在人品上没有问题。
只是似乎时机不对，对方没能顺利来参加试训，有些事大概还是要看机缘的，王教练又看了看童虹羽的资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而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再次响起，是方懿文打来的。
王教练连忙按下了接听键，方懿文的声音立刻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老王，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有件事想跟你说，童虹羽她……”
“懿文，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童虹羽的条件不错，在哪里都会有很好的发展……”王教练听方懿文提起童虹羽，也没往下听，就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说了下去。
方懿文不觉怔住，停了一瞬，才迟疑地问道：“老王，啥意思啊，你们改主意了，不让童虹羽去试训了？”
“不是啊，是童虹羽不来了，咋地，你不知道？”这下又轮到王教练一愣，诧异地问道，“你来电话不就是要跟我说这事吗？”
“啊？哦，是……”方懿文立刻改了口，把话圆了回去，“我是没想到她先跟你说了，还想着你们要是有其他的人员安排，我正好就不用说了。”
“哈哈……你啊，在国外待了几年，也变成个机灵鬼了！”王教练爽朗一笑，把方懿文的话当了真，心里也完全没有在意。
方懿文却一脸凝重，和好友闲聊了几句之后，就挂了电话。他打电话，本来是考虑到童虹羽性子直，不够稳，想让好友在这方面多训练一下，没想到却得知那女孩已经拒绝了试训的消息。
到底出了什么事，下午的时候，童虹羽不是答应参加试训了吗，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方懿文仍觉得难以置信，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想立刻联络童虹羽，问个明白，但最终又忍住，打算第二天找到女孩，当面问个清楚。
不过因为心里装着这件事，方懿文当晚严重失眠，一直在猜测童虹羽拒绝去广东的原因，甚至觉得或许是和他有关。他思来想去，辗转难眠，那感觉比他自己遇到难题时更加发愁。于是他在煎熬中等到了天亮，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出了门。
方懿文没有先去俱乐部，给队员们安排训练，而是直接开车去了童虹羽任职的足球场。此时，童虹羽也刚到单位，跟经理请了几天假，又简单交接了一下工作。她办完这些事，刚走出办公楼，就见方懿文站在了球场的大门边，神情淡然，但目光灼灼地望了过来。
童虹羽立刻摆了摆手，向球场边走去……她昨晚在医院照顾老妈，忙着交费，楼上楼下来回跑。后来她终于忙完，将老爸送出医院，留下陪床，又看着老妈睡着，才躺在了折叠床上。但躺下后，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病房的深夜十分安静，但童虹羽的脑中却很乱。她闭上眼睛，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放弃试训的事，想着该怎么向方懿文解释。方懿文其实是最清楚她比赛短板的人，但仍会积极为她寻找机会，而她却只能让他失望了。她是凭着一股冲劲，才给王教练打了电话，随后又想给方懿文打电话，可如果方懿文问起原因来，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表面来看，她或许是因为老妈生病，才不得不留了下来。但这件事只是一个契机，一个借口，在她的心里其实早已打起了退堂鼓。她不想，也不能用那种堂而皇之的借口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情况，更不想借此来敷衍方懿文。
她感觉自己一直处于一片汪洋之中，被水流推进，向前而行，但从没想过自己的目标究竟是不是前行的方向。而这种处境碰巧也和方懿文有些关联，这就令她更加难以启齿了。童虹羽叹了口气，又翻了个身，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黑夜，直到天色开始发亮。
这一夜，童虹羽也没有休息好，不仅眼睛里布满血丝，眼底也显出了两团淡淡的青色。此刻看着方懿文的身影越来越近，她边走边揉了揉眼睛，强打起了精神：“方教练，你找我？”
方懿文轻轻点了下头，奇怪地打量了一下童虹羽憔悴的面庞。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在看到对方的倦意后都不觉愣了一下，但又很默契地对此缄默，谁也没有开口询问其中的缘由。
“童虹羽，听说你不去试训了？”方懿文从童虹羽的脸上移开视线，越过她望向远处，开门见山地问了一句。现在童虹羽就在他的面前，他想要尽快知道那个困扰了他一夜的原因。
“是，对不起……我想清楚了，有些事该放弃就要放弃……”童虹羽点点头，但没有回避，仍旧紧盯着方懿文的脸。她看着方懿文那双灿如朗星般的双眼，感觉其中似乎饱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忧郁。
“为什么，理由呢？”这个答案难以令人满意，方懿文轻吸了口气，又转回目光，探究地望了过来。
“因为你，不……也不是，严格地说还是我的错。”童虹羽坚定地看向方懿文，终于将那个原因说了出来，“我搞错了梦想，把你的……还有其他人的希冀都当成了自己的……”
方懿文茫然地眨了下眼睛，觉得自己昨晚猜对了，但只猜对了一半，这个结果似乎又跟他想得不太一样。他没有开口，只耐心地等着童虹羽继续说了下去。
“我从前习惯了追随你的生活，把足球当成了自己必不可少的追求。即使在你放弃了足球，让这种习惯彻底崩塌之后，我仍然没有迷失方向的感觉，觉得自己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会走向胜利。”童虹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以一种超然的口吻说道，“但我现在想明白了，那其实并不是我的方向，不是我的，自然就不会迷失。或许我当初就不应该进入体校，那时年纪小，还没有明白梦想的意义。或许在八年前，我感到迷茫时，也应该放弃，而我却陷入了自我感动之中，误将他人的梦想当成了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