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消逝的执念
上次闹进派出所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童虹羽这次不敢再擅作主张了,决定把受邀试训的事情说出来。只是她已经做“看场”那么久了,而且还要一个人去广东球队,就算说了实话,父母也未必会顺畅地同意。童虹羽实在没有把握,于是去菜市场买了菜,然后亲手做了一桌子菜,等着老爸老妈回来,总之先把殷勤献了再说。
这段时间,为缓解家庭困境,尽快还清债务,童父童母依旧在外做小时工。只不过他们都缩短了工作时间,并不会让自己太过劳累。今天听说童虹羽早回家,还做了饭,这对夫妻的心里很惊奇,都提前下班,回了家。
一家人齐整整地坐在了桌边,童虹羽贴心地忙个不停,又是倒饮料,又是给父母盛饭夹菜,脸上始终是笑呵呵的:“老爸老妈,来,尝尝我的手艺,看看咋样?”
童母笑嘻嘻地吃了口菜,但刚嚼了一口,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垮了下来。她勉强把菜咽下去,拧着眉,瞥向童虹羽:“你这是放了多少盐啊,齁死个人。唉……别看菜的味道不咋地,但我知道你肯定有事,说吧,啥事?”
“其实也没啥事……”被拆穿后,童虹羽忽然有些扭捏,微微垂下头,不敢看父母的眼睛,“就是……”
“谁说不咋地,我觉得挺好吃的啊!”童父见童虹羽这副模样,哈哈一笑,为她解了围,“闺女,是不是缺钱了?说吧,想买啥?”
“缺是缺,不过我缺的是路费。”听到这话,童虹羽又抬起了头,赔笑地看着父母,“有一家广东的球队邀请我去做试训,我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没等童虹羽把话说完,童母就脸上一绷,猛地将手上的筷子用力放到了碗上:“看吧,我就说,突然做了一桌子菜,准没好事。”
“你们之前不是说同意再给我点时间嘛,现在机会来了,怎么又变卦了?”童虹羽扁着嘴,小声应了一句,声音中故意充满了委屈。
“是啊,答应的事情咋能不算数?”童父微妙地看了童母一眼,仍旧悠闲地吃着桌上的菜,“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啊……”
“行了,你们两父女一条心,我说不过你们!”童母没好气地翻了童父一眼,然后对童虹羽摆摆手,“你这丫头就是犟,行吧,愿意去就去吧……”
“谢谢妈!”得到父母的首肯后,童虹羽立刻咧嘴一笑,扑过去搂住了老妈的脖子。她说完,又坐回座位,看向老爸,悄悄眨了下眼,“也谢谢爸!”
一家人继续坐在一起吃饭,不过气氛却仿佛不像刚才那般欢愉了。童虹羽侧过头,注意到老妈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想到她多半是因为自己要去南方,心里舍不得,于是也就没有太在意。
饭后,童虹羽返回房间,定了火车票,然后开始收拾行李。她的心里虽然踏实了下来,但似乎并没有那么喜悦,至少和她预想的那种兴奋不太一样。为了驱走这种古怪的念头,她取来箱子,快速整理好了必备衣物和洗漱用品,然后坐在床上歇了口气。
这时,童虹羽习惯性地侧过头,看向了床头。那里的墙面上有一个方方正正的灰色印迹,原本正是贴着方懿文少年时得奖海报的地方。她盯着那个印迹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到书柜前,打开柜子,看向了最上层架子上的海报。
童虹羽抬起手,想取下海报,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收回手,关上了柜门。自从将海报收起来之后,她就再没有打开过,如今想着要重回足球场,是不是应该带上这张曾鼓舞她的海报,但心中的那股动力却仿佛不在了。
她坐回床边,心里有些迷茫,又有些疑惑。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得到了足球试训的机会,她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但感觉上怎么有些不对劲呢……
童虹羽感到难以理解,正思索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碗碟落地摔碎的哗啦声,接着是有人倒地的声音,和老爸的大声喊叫声:“孩她妈,你咋啦?”
听到声音后,童虹羽第一时间打开房门,跑了出去。她顺着声音,直接冲到厨房,看到碗盘的碎片落了一地,老妈脸色发白,捂着胸口,满脸冒汗,似乎在忍着剧痛。
“爸,先把妈扶到沙发上吧。”童虹羽帮着童父,将童母扶到了沙发上,然后拨打120,叫了救护车。
救护车很快赶到,两名随行医生给童母做了简单急救,然后将她放上担架,抬进了车里。童虹羽和童父也坐进车里,跟着医生一起去了医院。
经过全方位的检查,医生得出结论,童母是因积劳成疾,患上了冠心病,需要做一个心脏搭桥手术。幸好病症并不是急性的,但医生还是建议抓紧定下日子,准备手术。
童父没有多想,决定尽快手术。他在家里几乎都是听童母做主,很少出谋划策,但在关键时刻,却当机立断,十分干脆。更何况童母病来如山倒,越早治疗就越能避免不必要的危险。医生听后,迅速给童母开了化验单,开始做术前检测,以判断她的身体机能是否能承受这次手术的实施。
所有人都在忙碌,唯有童虹羽慢了下来。她坐在走廊上,微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默默地考虑着试训的事情。周围人来人往,但她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仿佛沉浸到了与这个世界平行的自我思索世界之中。
终于,童虹羽睁开了眼睛,眼中闪烁着坚定的目光。她经过思考,最终决定放弃,于是掏出手机,给王教练打了个电话,婉言谢绝了试训的邀约。她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父母同意她去试训后,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兴奋。
其实早在临城试训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这种感悟。她当时没有被录取,但心情却十分坦然,全然接受了这个结果,没有一丝异样的波动,仿佛被淘汰的不是她,而是其他人一般。或许那就是一个征兆,代表她已经没有了执念,无悲无喜,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就从对足球的执念中抽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