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手段和动力
看到这一幕后，队员们都很慌乱，七手八脚地将墨菡抬到了运动场边的树荫下。童虹羽用湿纸巾帮墨菡擦了擦脸，然后轻轻叫了她几声，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看到墨菡的眼珠在眼皮下缓缓转了转。
这反应表明墨菡的意识应该是清醒的，只是无法开口对她应和。这种情况实在令人担忧，童虹羽看着墨菡，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其实早在前几天的训练时，她就发现墨菡的状态不对，有时会脸色发白，呼吸急促。
那时，童虹羽还以为墨菡只是身体不耐热，会时常给她买些冷饮，让她适当休息下。毕竟现在已经进入了酷暑，即使是大连，气温也高达30多度了。而她们又一直在户外训练，偶尔有些不适也算正常，可现在看来墨菡也不单是中暑那么简单……
好在救护车很快就赶来了。随行的两名医生将墨菡放到担架车上，推进了救护车中。方懿文叮嘱队员们继续练习，然后率先进到了车里。队长季妍安也没有迟疑，抬腿就要上车，却一下子被身后的人拉住了。她转头一看，发现竟是童虹羽。
看到季妍安要随车同行，童虹羽的担心有增无减。她不想在墨菡晕倒之后，再连累季妍安腿伤复发，于是自告奋勇，真诚地看着季妍安道：“妍安姐，你的腿刚复原，还是我去吧。”
季妍安听到这话，似乎有些退缩，本能地伸手，揉了下右腿膝盖，但又有些犹豫，侧头看了一眼救护车里面的方懿文。
方懿文知道季妍安的腿伤确实还没去根，但心里又坚守着队长的责任，难免有些纠结。于是他果断对季妍安摆了下手，顺着童虹羽说道：“童虹羽跟我们去吧。季妍安，你留下带队继续练习，注意劳逸结合啊。”
“是，教练。”季妍安点头应了一声，将童虹羽扶上了车。救护车驶动后，她和队员们一起目送车子出了俱乐部，才又回到了运动场。
童虹羽坐在救护车里，感觉空间狭小逼仄，再加上心情沉重，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看向方懿文，见这个教练也是一脸凝重，于是就一直盯着墨菡，一路也没有说话。
到了医院后，童虹羽陪着墨菡去急救检查，方懿文则先垫了检查费，然后独自坐在走廊等待。检查结果出来后，墨菡的身体并无大的异常，医生判断她是运动过量的昏厥，于是将她转入普通病房，先输两瓶加药的葡萄糖水看看。
葡萄糖果然有效，在一瓶水快输完的时候，墨菡慢慢睁开了眼睛。她微微侧过头，一眼看到童虹羽，轻轻叫了一声：“虹虹……”
“菡姐，你总算醒了。”童虹羽还在翻看病理报告，听到声音，立刻起身，用毛巾轻柔地擦了擦墨菡的额头，“医生说，你的情况不严重，输一点葡萄糖液，再休息几天就好了。”
墨菡听了，轻轻应了一声。因为还有一点头晕，她就又躺好，闭目养神。她的神情看上去仍有些憔悴，但肤色已经比刚才红润了一些。
这是一间四人病房，左右两边各两张床，墨菡所在的病床就在右侧靠门的那张，透过房门的小床可以看到床上的人，甚至可以听到她们的说话声。夏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正打在墨菡的侧脸上。童虹羽观察了一会儿墨菡的情形，随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一瓶葡萄糖输完，又换了第二瓶，到这时，墨菡已经基本恢复了精神。医生来查房，看到墨菡明显有了好转，就批准她输完液后，可以开点药，先回家调养。方懿文听了，很高兴，勉励了墨菡几句，就去了医院食堂，给他们三人去买晚饭。
墨菡像是受到了鼓舞，振奋地点了点头，但在方懿文离开后，又不觉轻叹了口气。童虹羽注意到她神情不对，想了又想，忍不住问了一句：“菡姐，医生说你是因为剧烈运动导致的体力虚脱。你最近为什么这么拼啊？”
“因为……”墨菡的情绪果然有些低落，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虹虹，你应该知道我是彩虹队里最年长的队员吧？”
童虹羽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也是咱们队参加比赛最多的队员！”
墨菡听后，苦楚地一笑：“可是队里的其他人都比我强。我不敢奢望能在飞盘联赛上获得名次，但至少希望自己可以在体力衰弱前，能代表彩虹队进入联赛的分站赛，这样也算是一种胜利。可年纪大了，身体机能也在下降，所以我只能尽可能多地去做练习，可身体又吃不消了……”
童虹羽沉默了片刻，才看向墨菡，慢慢问道：“菡姐，胜利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胜利不重要吗？”墨菡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诧异地反问道。
“从某种意义上说应该是重要的，但我觉得‘胜利’只是考验我们运动成效的一种手段。它看上去好像是我们每天辛苦训练的目的，但其实并不是。这就像我们学生时代的学习一样，考试是手段，而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学习知识吗？”童虹羽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所以手段并不等同于动力，动力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东西。”
“那我们的动力是什么呢？不是为了要赢得比赛吗？”墨菡微微皱起眉，看上去还是不太理解童虹羽的话。
“赢只是表象，我也想赢，但却是源于心里的热爱。从前我踢足球的时候也是这样，总单纯地想着要去赢得比赛，所以显得很毛躁，就连转入飞盘之后，也没有改掉这个毛病。因为当时我并不热爱飞盘，甚至还对它抱有成见，不过通过这段时间的练习，我发现自己已经真心喜欢上了这项运动。或许这种喜欢就是我们的动力，而胜利只是锦上添花……”童虹羽转头，将视线越过病床，带着笑意看向窗外。她望着外面的蓝天白云，茂盛的绿草地，以及在草地上奔跑的孩子们，边回想自己的过往，边说出了这番话。
只不过童虹羽并没有明说，在她慢慢改掉急躁这个毛病的过程中，方懿文的功劳最大。事实上正是在方教练的引导下，她才渐渐排除杂念，真正爱上了飞盘运动。不过她心里还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说不清自己是因为方懿文的教导才喜欢上了飞盘，还是因为飞盘才和方懿文而结缘，有了更多的交集。
墨菡没有体会到童虹羽此刻复杂的心情，却同样沉浸在了对自己心情的探究之中。她想起了自己在飞盘运动中一路走来的拼搏，轻轻闭上眼睛，也无声地露出了微笑。
此刻，门外的方懿文同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打饭回来，还没进屋，就听到了童虹羽和墨菡的谈话，不禁为童虹羽由内而外的转变感到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