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华月指尖摩挲着青玉盏,盏中琥珀色的茶汤泛起涟漪,倒映着姜笙专注的面容。
她夹起一块桂花糯米糕放入口中,甜香在舌尖化开,恍惚间竟尝出了几分岁月的味道。
很好吃,果然,姜笙的手艺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失望呢。
“关于我兄长和冷月的事情,你想从哪里听起?”
柳华月可太喜欢姜笙做的美食了,很好吃,怎么吃都吃不够。
这味道,真的很不错。
“能讲一讲他们的事情么?”
听故事嘛,当然要拿出瓜子。
姜笙眼睛一亮,随手抖开块不大不小的席子,盘腿坐得笔直。她摸出把瓜子嗑得咔吱作响,碎屑落进垂落的裙摆
姜笙十分的客气,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柳华月。
冷望秋父母辈的爱情故事什么的,她还挺感兴趣的。前任魔尊真不是人,搞得小情侣都没办法好好在一起。
烛火摇曳间,她发间的小铃铛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声响,映得眼眸亮晶晶的。
柳华月点点头,思绪飘回遥远的岁月开口道。“冷月是前天水宗掌门的女儿,而我与兄长自小父母双亡,机缘巧合下被我师尊带回去,认识了他老人家的女儿。幸得师尊收养,我们兄妹二人才得以在这冰峰上长大。”
我嘞个豆。
姜笙眨眨眼睛。
要是没有前任魔尊插手,以冷望秋恐怖如斯的天赋。
这个时候肯定是掌门候选人呢。
说不定家庭和睦,幸福美满。
不至于成长到现在这个鬼样子。
不过,目前还是留有人性。要是没有人性,早就癫了。就说上一世他怎么会喜欢上慕容歌,还不是因为人性在。
姜笙想。
冷望秋不是纯种魔族人,而是入魔。这种情况是可以净化的,就是不太容易。而且能净化魔气的强者,只能去神界找。
她记得神界有个光明神,应该找她就行。
但冷望秋现在入魔成神,光明神不好控制他,怕是需要让压制。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应该没有哪个神明想摊浑水。
“冷月和我们兄妹两个一块长大,自然而然的爱上我兄长,两个人两情相悦,宗门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师尊也很满意这桩婚事。”
拿的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剧本啊。
姜笙拿起瓜子嗑起来。
那前任魔尊岂不是天降?还是那种不讲道理的混蛋天降。
“当时有个姑娘也喜欢我兄长,给他下了合欢散。冷月知晓以后去救人,这也是为何她未婚先孕的原因。怀孕的事情除了我,兄长,和师尊还有冷月自己,没有人知晓。”
姜笙点点头。
原来如此,按照这个时代未婚先孕是不好的,不过两个人都有感情,而且事出有因。
柳华月望着窗外摇曳的梨花,声音染上寒意。
“不曾想前魔尊会受伤,意外被冷月捡到。那时候,那个魔头伪装成普通人,骗取信任。强行将冷月给带走。”
柳华月垂下眼眸,叹了一口气。
若是当时她阻止冷月外出,那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这些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骨肉为非作歹,却无能为力……
“冷望秋这孩子也是命大,那种情况下居然没流掉。”
姜笙姜笙倒抽冷气,瓜子也忘了嗑,频频点头。
嗯,没错。
大魔头不可能什么也没有做,肯定这样那样了,对于一个孕妇来说可不太妙。而且怀孕没多久,并不显怀。
冷望秋这命够硬。
“那柳千秋前辈没有去救人吗?”姜笙问道。
“他当然有去。但他怎么会是魔尊的对手,差点被废掉全身修为,还是冷月跑出来替他求情,发誓再也不见他,还说了很多重话。”
柳华月望向梨园方向,那里的梨花正被夜风吹得簌簌而落。
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啦。
终究是物是人非……
如今冷月已经不在,前任魔尊被冷望秋那孩子斩杀,他们父子俩总该见一见。
若非没有姜笙这件事情,他们两个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见到。不管如何,哪怕是见上一面也好。
柳华月了解自己的兄长。
他深爱着冷月,也同样惦记着自己的骨肉。
“……那前辈现在守在梨园是因为逃避?”姜笙抓起块糕点塞进嘴里,含糊道。
前任魔尊死的好,瞧瞧,把冷月和冷望秋两个人祸害成什么样子。
喜欢冷月,强取豪夺,但喜欢的不长久,也就给她当个魔后。照样去沾花惹草。
得亏他一直以为冷望秋是自己的血脉,再加上天赋足够的强。导致老东西沾花惹草弄出来的小孩一个个被冷望秋给掐灭,都没有什么意见。
姜笙感觉冷望秋一定在老东西临死前,告知了真相。
老东西一定气的要命。
柳华月再次点点头。
“有这一部分……”
柳华月沉默良久,指尖拂过食盒上的梨花纹。
“梨园是冷月母亲建造的,里面的梨树是她种下。以前种下的其实是樱树,但她更喜欢梨花。两个相爱的人终究没有再见过面,直到一方死亡也是如此。”
柳华月依然能记得自己兄长魂不守舍的样子,因为这件事情萎靡不振了好多年,直到师尊离世。
冷家的血脉到了这差不多就断了。
不,还有个冷望秋。
他是唯一的冷家血脉。
“您是怎么认出冷望秋是柳前辈的孩子?”
“他的眼睛太像兄长的眼睛。最后一次和冷月互通书信,她告知保下肚中孩子,也明确表示此生只有了此生只有这一个孩子。”
原来如此。
因为知道啊。
柳千秋也是知道的,现在一直没有去见冷望秋,怕不是因为那家伙和其母有几分像,怕引起伤心事?
姜笙将瓜子壳轻轻捏碎,碎屑簌簌落在掌心。
“那柳千秋前辈知道冷月死了么?”
姜笙望着柳华月眉间的霜雪,忽然发现这位向来清冷的掌门,此刻眼底竟凝着化不开的哀伤。
这位天水宗掌门应该是现在六大宗门里最温柔的一位。人气还蛮高的。
柳华月指尖划过案几上的冰纹,那里不知何时结了层薄霜。
“他们有枚特殊的玉佩,是定情信物。”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坠重冰。
“玉佩断裂那日,兄长正在梨园修剪枝桠。我从未见过他那般模样——手中的银剪深深扎进掌心,血珠混着梨花落在雪地里。很刺眼,很刺眼……”
柳华月顿了顿,拂袖间,案上的烛火突然明灭不定。
“后来我们在天水宗最高的峰巅,给冷月立了衣冠冢。那天风很大,他坐在石碑前,一点点刻下吾妻冷月之墓的字。”
“啊……”
姜笙喉间发紧,突然想起冷望秋那天修复天水宗建筑时,固执地将每一片瓦当都雕琢成梨花形状。
父子两个某种意义上都很想。
即便两个人没有真正的见过面,他们两个都很喜欢冷月。
“冷望秋入魔那么久,您不担心他做什么?”
姜笙攥着衣角,想起魔神周身翻涌的魔气,那些被他轻易碾碎的山峰与生命。
谁能保证冷望秋会不会有心魔呢?
柳华月却轻轻摇头,微微一笑。
“那孩子每次来梨园,都会在结界外站很久。”
她望着窗外被月光浸透的梨花林,唇角勾起一抹苍凉的笑。月光很美,此刻的柳华月也是如此。
“他记得给父亲送点心,记得母亲最爱的花。只要还存着这份牵挂,他心里就还有人性的火种。”
柳华月忽然握住姜笙的手,掌心的温度不断传来。
“姜笙,我看得出来,他听你的话。”
“诶……我可不敢保证。”
见少女瞪大了眼睛,柳华月嘴角微勾,露出几分笑意,指尖抚过她发间歪斜的小铃铛。
“那天你挡在岳无恒身前,他明明气得要撕碎天地,却生生收住了魔气。他在乎你,我看得出来。”
姜笙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柳华月握得更紧。掌门袖中飘出的冰香混着糕点甜腻,竟让姜笙想起小时候母亲哄她的场景。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算我求你……别把他推太远,他这些年在魔界过的并不开心。”
柳华月突然凑近,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望秋需要你。就像这片梨园需要春风,他需要有人帮他把心里的火种,重新烧成燎原之势。只有你能做得到,也只有你。”
姜笙涨红了脸,正要反驳,却听柳华月已转移了话题。
掌门指尖凝出一朵冰花,映得她眼底泛起水光。那朵冰花被别在了姜笙的耳朵上,不会很凉,温度刚好。
“兄长手中的水灵石,本就是冷月所赠。”
柳华月看着姜笙,微微一笑。
“这世上,再没有比冷望秋更该拥有它的人。那石头不仅能压制你的火灵石,还能......”柳华月的语气十分的温柔,轻轻摸了摸姜笙的头,“提高你的修为。”
窗外的梨花不知何时飘进屋内,落在柳华月鬓边,宛如未干的泪痕。
姜笙望着这位向来温和的掌门,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说起来我应该算是望秋的姑姑,有点期待你们两个成亲。”
“噫!!!!这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