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谁……
姜笙不敢确定,因为没有证据,只是这些指向玄阳宗而已。问题是……二师兄的面具是从哪里找到的,而且出事那几天二师兄有问过师尊回来没有,难不成,师尊知道面具的事情?
对了!
姜笙突然想起什么,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玄阳宗掌门......不正是师尊的同门师兄么?
那……
姜笙不敢细想。
师尊在上一世就是个疯狂的疯子啊,会干出什么事好像也不是很让人惊讶……不……不对,等等,现在已经不一样,他绝对不可能参与屠杀夜家的事。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姜笙狠狠掐灭。
姜笙用力摇头,仿佛这样就能甩脱那些阴暗的猜测。
这一世分明不同了,师尊可没有黑化,只是个喜欢喝酒的酒鬼。
“姜姑娘,我所知仅止于此。阿宴他......确实未曾向我透露更多。”
夜明礼的声音低沉,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阿宴一直是这样的,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因为爹娘的离去,他自小就养成了有仇必报的性子。
这次发现了杀害爹娘的人,是坐不住的。
如果可以,夜明礼希望他好好活着,哪怕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平凡又快乐的活一生。
但……
这是阿宴自己走上的道路,没有人能改变,除了他自己。
“夜家主……”
姜笙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衣袖在案几上拖出细微的声响。她深深俯首,脖颈弯成一道脆弱的弧线。
“对不起……二师兄是为了救我,才跌落魔渊的。如果他不救我,就不会死……”
是她的错。
她不应该那么大意,这才让肖月抓到了机会。如果她能更谨慎一点,一定能让大家都安安全全的离开。
可是……
她没有抓住机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二师兄跌落身影之中,吞没身影。
姜笙无颜面对二师兄的哥哥,对方就算是想打她一顿,也是没关系的。
“全部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好好看着他,就不会……”
“可若他不救你,掉下去的人就是你,姜笙。"
夜明礼突然打断她。
茶汤在瓷盏里晃出一圈涟漪,映着他骤然收紧的手指。
满室烛火"噼啪"炸响,姜笙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颤抖的阴影。
姜笙:“……”
我……
姜笙把头压的很低。
“阿宴他......”
夜明礼喉结滚动,目光扫过众人,最终钉在姜笙苍白的脸上。
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人么……
夜明礼对姜笙了解的不多,只知道是个很有想法的姑娘,阿宴也经常在信里面说是很好的一个姑娘。
“阿宴喜欢你。曾经,因为你的死一个人闷闷不乐很多年。好不容易等待你回来,他十分珍惜你。如果你再死了,他就算是活着也经受不住打击。”
夜明礼突然别过脸去。
“我的确怨你,因为你,我唯一的弟弟,唯一的亲人死去。但是……既然这是阿宴用命换来的选择,你就该替他好好活着,别辜负他。”
“姜姑娘,夜家的事情,不要再查下去了。我不希望你牵扯进去,这也会是阿宴希望,正因为是他希望的,所以才什么也不告诉你。”
夜明礼说这些话,不只是想阻止姜笙继续去调查,也是希望她为了自己的弟弟,能够好好的活下去,不要乱来。
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阿宴泉下有知,怕是会不安心。
“为什么,你不想替家里人报仇?”姜笙皱着眉。
“报仇?”夜明礼轻嗤一声,摇摇头。“夜家上下四百余口,如今只剩我一人。我若执意追查,再搭上这条命......”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夜家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夜明礼不能太自私。
他身上背负着夜家全族的延续。
寻仇……
要,但不是现在。
“抱歉,我……忘了吧,当我没说。”
姜笙有点懊恼。
她这不就是在人家刀口上撒盐么。
夜家如今剩下夜明礼一个人,他要是去报仇,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不就全族团灭了么。
“阿宴拼了命护住你,不是让你去送死的。听我的,夜家的事,你们这些外人不必插手。”夜明礼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姜姑娘,有时候......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需要勇气。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对吧。”
姜笙沉默片刻,点点头。
放弃调查二师兄的事情?真的要这样做吗?
姜笙慢慢攥紧手,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放弃追查?
就这样......算了?
她不想。
她不想那样做。
可是……
这或许是二师兄希望的,希望她不要插手。
姜笙咬紧下唇,直到尝到一丝铁锈味。
不,她不想。
她怎么能就这样放下?二师兄的血还浸在她的记忆里,那样滚烫,那样刺目。
可夜明礼的话像一柄钝刀,一点点剐着她的决心。
他说的不无道理。
正因为希望她好好的,二师兄才什么也不跟她。
姜笙觉得自己也在慢慢发生改变。
可能是因为二师兄的死。
以前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往好的事情上发展,而现在发生二师兄死亡的事情,这种自信的想法就一点点破碎掉。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姜姑娘,你的身边有很多喜欢你,你更应该照顾好自己,不要让他们担心。”夜明礼道。
为了阿宴,他自然是愿意劝一劝姜笙的。
夜明礼看的出来,姜笙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真的会为了人两肋插刀。
他不希望自己弟弟救下的姑娘,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最后把命赔了进去。
那样……阿宴救姜笙的意义就没有了。
姜笙沉默着,许久,叹了一口气。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又重得像一句誓言。
“……我知道了。”
二师兄……原谅我,我没办法替你做事。
我必须好好活着。
连着你那份,一起活下去。
夜明礼点点头。
“明智的选择。各位不如今日留宿在这儿吧,这里阿宴生活过,感兴趣的话,我也可以说说他以前的故事。”
姜笙没意见。
“好啊。”
……
夜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
二师兄啊……
我应该怎么做?真的什么也不做吗?
好不甘心,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姜笙抱膝坐在古树下,仰头望着漫天星辰,仿佛要从那浩瀚银河中寻得一丝答案。
师尊或许知晓些什么,可如今......所有人都要她放下,让她不要插手,就做一个旁观者。
我真的能够置身事外吗?
“姜笙,在这里唉声叹气,可真不像你。”
水月风竹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惯有的戏谑。尤其是用她大师兄的声音,听起来怪变扭的。
因为林惊尘从来不会这么说话。
姜笙回头,正对上那双在月光下泛着妖异色彩的的眼睛。水月风竹此刻正借着她大师兄的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大师兄……
二师兄……
你们两个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招惹这么多麻烦事。
姜笙叹了一口气。
他们两个都遇事了,三师兄会不会也……
不,应该不会吧。
三师兄一直待在宗门内修行,就算是最受欢迎的炉鼎体质,也有力量保护好自己。
“喂,大坏蛋。”姜笙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夜风吹散,“如果我去弑神......会死吗?我不能死,为了二师兄,要好好活着。但我也不能放弃大师兄……”
水月风竹踱步到姜笙身旁,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凛冽寒意。
姜笙看着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这么不相信我?”水月风竹嗤笑一声,指尖挑起姜笙的一缕发丝,”既然要你去杀花潇潇,自然有十成把握。待她神魂俱灭,你便是新一任花神——这笔买卖,不亏。”
是的,如果成功了。
姜笙不但能得到水月风竹留下的资源,还能成为让人艳羡的神位。肯定是赚到的。
但这不是她想要的。
姜笙猛地拍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
成神?谁稀罕。
她这么做可不是为了成神,而是想让水月风竹心甘情愿成为大师兄力量的部分,把她那个会温柔笑着唤她“笙儿”的大师兄,完完整整地还回来罢了。
夜风拂过树梢,水月风竹掌心的冰晶在月光下泛着幽幽蓝光。
他垂眸凝视着逐渐成形的冰兔,指尖流转的寒气在空气中凝结成细碎的霜花。
曦瑶还在的时候,他天天用冰捏造些小动物来哄她开心。
可惜……
现在坐在身边的人,不是她,只是转世。甚至,两个人的性别天差地别。
“我可不稀罕成神。”姜笙撇撇嘴,随手扯了根草茎在指间缠绕。“你们喜欢,我可不喜欢。”
“是么。”
“成神有什么好处?切,这个世界要当神,可是要天天接受别人的挑战,要是被打败了还不能活,要化作力量给胜者,听着就不是高危职业一样的存在。这哪是神位,分明是块烫手山芋。”
冰兔晶莹的耳朵随着姜笙的尾音轻轻颤动。水月风竹忽然轻笑一声,将冰兔托到她眼前。
“为了不被打败,你能做的就是不断变强,强到让所有人望而生畏。作为天道女,只要你不作死触怒天道,根本无人能取你性命。这难道不是最大的优势?”
姜笙盯着手心里这只仿佛有了生命一样的冰兔子,小小一只,还冰冰凉凉的,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大眼睛。
“我以前看小说,天道女气运不是很好么,出门很容易捡到什么宝贝之类的,我怎么没有?”
姜笙郁闷撇了撇嘴。
要真是天道女,怎么没有好东西捡?
虽然说,她有镯子,也不太需要什么东西。毕竟,姜笙的理想就是赚很多很多的钱,其他的……暂时没什么需求。
“我怎么连个铜板都没捡到过?我真的是天道女吗?你不会是在欺骗美丽又善良的我吧?”
水月风竹直起身子,袖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那也要你去秘境吧,你有去?”
“呃……”
水月风竹挑眉看着突然语塞的少女,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整日窝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难道指望灵宝从天而降砸你头上?”
姜笙局促地绞着衣袖,耳尖微微泛红。她确实从未主动探寻过秘境,又怎能奢望天降机缘?
“那个......”姜笙忽然抬头,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能不能让我见见大师兄?就一会儿......”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恳求。
真的好想大师兄啊,想听他谁说话。水月风竹这个大坏蛋,都怪他霸占了大师兄的身体。
“你也可以把我当他,反正这具身体本来就是林惊尘的。我不介意听你说给林惊尘的话,但别太离谱,我不想笑到肚子疼。”
“我才不要!我嫌弃你!”姜笙气得跺脚,“自从你霸占大师兄的身体后,连笑起来的弧度都不一样了!”
“噢,那你梦里想他吧,再见。”
姜笙赶紧伸手拽住对方的袖摆,声音突然软了下来。“求你了......就一会儿......”
水月风竹异瞳微闪,终是轻叹一声闭上双眼。点点冰晶般的光晕在他周身流转,当那双眼睛再度睁开时,凌厉的锋芒已化作温润的春水。
“笙……笙儿……呃。”
林惊尘困惑地按住太阳穴,嗓音还带着久睡初醒的沙哑。
他环顾四周,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感觉睡了好久……
他记得自己去挑战神明之位,一路上十分顺利,但在吸收力量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好像被什么力量给霸占了身体,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不对吧……
林惊尘猛然瞪大眼睛。
为什么笙儿在面前?这又是哪里?
我还在冰神秘境?
“大师兄!”
姜笙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她猛地扑进林惊尘怀里,双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襟
“笙儿……你是笙儿……”
“对,是我,姜笙,你最最最喜欢的笙儿。”姜笙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将脸深深埋在林惊尘胸前。
这些日子积压的委屈、恐惧和思念,此刻全都化作颤抖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