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檐角，带起一阵细碎的风铃声。叶风遥缓缓转身，衣袂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银辉。
“墨公子。”叶风遥眉梢微挑，有些意外。”这般时辰造访，倒是稀客，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他和这个鬼族的接触并不多，甚至也没有什么交流。两个人也不过是因为姜笙，而互相认识的。
叶风遥能感觉到，墨修远也是喜欢姜笙的。
这就……
姜姑娘可真是讨人喜欢。
墨修远站在廊柱的阴影里，几团幽蓝色鬼火在暗处若隐若现。脸色被阴影遮盖，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叶风遥收回视线，抬起头望着天空。
两人之间不过数步之遥，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界限。神族与鬼族之间自带的排斥感。
他们对彼此都不喜欢。
檐下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揉碎。
“叶风遥，我们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是冲你来。你自己也清楚吧，不需要我明说吧。你的存在，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麻烦。”
墨修远的话像淬了毒的箭，每一句都正中要害。那些如影随形的追杀者，那些藏在刀光剑影里的杀机。
这些话又像把钝刀，一字字剐在叶风遥的心口上。
一刀一刀，血淋淋的揭开事实。
这一路上遇到的追杀，确实都是冲着他来的。
“我……”
沙哑的嗓音刚出口就碎在风里。
不用墨修远说，叶风遥也能感觉到。
那些人不知道为什么执意要杀他，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失忆前的事情，他依旧没有想起来。
这些个执意要他性命的杀手，那些甩不掉而要应对的刀光剑影……
叶风遥失忆前的过往依旧一片空白，但对方这份不死不休的杀意，足以证明幕后之人对他的恨意有多深。
“继续留在阿笙的身边，你会害了她。需要我明说吗？”
墨修远的声音很淡，却像惊雷炸在耳畔。
叶风遥垂下眼，喉间泛起苦涩。
“……”
他摇摇头。
这一刻，叶风遥似乎知道墨修远为什么要来找他，是想劝他离开。
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
可……他能去哪里？失忆的他由姜笙姑娘捡回去的，除了她的事情，关于自己的……叶风遥没有任何记忆。
他就像是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能够帮助自己的浮木一样，要他在一望无际的大海突然撒手，茫茫天地间，他又能去向何处？
说实话，叶风遥舍不得。
那是他在无边黑暗里抓住的唯一温暖。
但是。
墨修远有一点说的很对。
继续留在姜笙姑娘的身边，危险就会一直接踵而至，直到有一天他被杀死。她的二师兄为了她，拼命救她，是希望姜笙姑娘好好活着。
他……
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害了姜笙姑娘。
墨修远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冰冷。
“夜宴礼用命换来的，不是让你继续拖着阿笙涉险。”
这句话终于击碎了心里面隐藏的最后一丝侥幸。
叶风遥踉跄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冷的廊柱，他闭了闭眼，指节捏得发白。
是啊，那个他素未谋面从别人口中听说的姜笙姑娘的二师兄，他用性命护住的珍宝，凭什么要为他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冒险？
“我明白了。”叶风遥低下头。“你是对的，我的存在……会让姜笙姑娘陷入危险之中。飞舟的事情，我很抱歉。”
他不能，也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将那个救他于水火的姑娘，再次拖入险境之中。
墨修远静静凝视着叶风遥，月光在他又长又翘的睫毛上投下细碎阴影。
叶风遥沉默保持着低头的动作。“……”
墨修远原本的计划很简单。
他本来想趁叶风遥目不能视时，将他丢弃在某个荒僻之地。可偏偏这人突然重见光明，迫使他不得不找机会，趁着姜笙不在叶风遥的身边，当面把话挑明。
叶风遥留在姜笙身边一日，那些杀手肯定不会离开。
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天天都男扮女装。
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
不如一开始就让叶风遥离开，走的越远越好，别再和姜笙有什么牵扯。
情敌什么的，越来越多的话，一方面证明姜笙的魅力无限大，另一方面给墨修远一种很不爽的感觉。
“你喜欢阿笙，对吧。”
叶风遥身形微僵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嗯。她是顶顶好的姑娘，很容易让人心生欢喜。我……”
话未说完，便被墨修远冷声打断：“喜欢她，就为她好，别离她太近。你，会伤害到她。”
叶风遥：“……”
墨修远：“……”
长久的沉默后，叶风遥仰头望向天际残月，喉结轻轻滚动。“不必担心，我今天晚上就离开。”
如果可以，叶风遥想当面跟姜笙告别。
不过……还是算了吧。
姜笙姑娘这样好的人，一定会不放心，而说一些话让他改变主意。那可不行，他必须离开，不然害了她。
叶风遥再一次狠狠闭了闭眼，将喉间的酸涩咽下。
“墨公子。”叶风遥突然转身，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请你......照顾好她。”
墨修远猩红的舌尖舔过獠牙，笑得阴森：“我可是鬼族，她对我来说跟一块美味肉排没什么区别。”
“但是你只是嘴巴上这样说，其实很在乎她的。”
墨修远：“……”
啧。
这家伙一副我知道你的样子……真的好不舒服。果然，跟神界的家伙说不上话，也不想搭话。
墨修远猛地转身，衣袍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他大步离去，连句道别都欠奉。
本就不熟，何必多言？
不过，这小子被神明养大，性子是真的好说话。
月光下，墨修远的指尖上残留一丝鬼气还在隐隐震颤。方才悄悄的试探叶风遥时感受到的那股神力，浑厚得令他心惊。
这哪里是什么冒牌货？分明和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叶风遥的神力很强，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冒牌货。究竟是谁想杀叶风遥？
这件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这潭水太深。
姜笙不能摊浑水。
神明之间的事情，她插手不好。
……
“阿嚏！”
夜风轻拂，姜笙突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鼻尖微微泛红。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抬眼时正对上林惊尘含笑的眼眸。
那目光温柔得像是三月的春风，让她心头一颤，慌忙低下头去。
好久没有和大师兄聊天了，她说了很多很多话，对方也是很认真的在听，还面带笑容的看着她。被超级大帅哥这么看向，怪不好意思的。
此刻的氛围让她莫名脸颊发烫呢。
姜笙瞥了一眼林惊尘，羞涩低下头。
可恶啊，现在的氛围就莫名其妙有点……粉红泡泡的感觉。
怪不好意思的……
也是知道师兄他们的心意以后，就不能拿他们当师兄看，心里有个底，很多习以为常的亲昵举动，现在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大师兄......”姜笙鼓起勇气抬头，“你真的......特别喜欢我吗？不会是忽悠我的吧。”
讲真的，被这样一个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大帅哥，还是一条龙喜欢，真的有种不真实感。
姜笙其实也不是没有喜欢过谁，以前上大学那会，就喜欢过一个系草。
他们甚至是老乡，学校放假什么的总是能在车站遇见，有时候运气之神降临了，也会偶然坐在一块。
那个时候，姜笙一颗少女心可是嘭嘭直跳的。不过，以当时她的样貌，配不上那样好看的系草。
她属于清粥小菜的可爱类型，打听到系草喜欢成熟御姐。
直接没戏了。
真是遗憾呐。
后面工作了，从别人口中得知系草出国深造去了，顺便去探望国外的未婚妻。
唉。
她长达多年的暗恋就那么结束了。幸好没告白，人家都有未婚妻了，怪尴尬的。
喜欢的感觉……
姜笙触碰自己嘭嘭直跳的心口。
跳好快啊。
林惊尘微微一怔，随即郑重地点头：“嗯。”
月光在他清俊的轮廓上镀了一层银边，好看的要命。
姜笙感觉自己心跳的更快了。
"从你义无反顾站在我身边那刻起，我就......"
他是很认真的回答。
对姜笙的感情，毋庸置疑，他是认真的。从她能够义无反顾站在他的身边，当时还是被千夫所指的处境时，林惊尘就被她俘获了心。
林惊尘忽然执起姜笙的手，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心悦你。”
“为什么？我……我觉得自己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啦，脾气又怪，胆子又大，又很任性……想一出是一出。”
姜笙慌乱地想抽回手，但对方握得很紧。整的她都不好意思了！大师兄，不要无时无刻释放自己的魅力啊！
会顶不住的！
“笙儿，你的魅力超乎想象。我娘说过，爱一个就要好好去爱，绝不负卿。我的父亲被迫压力赢取新后，但他这些年的的确确一直挂念着娘。后面还追封了她，而她只是个凡人。”
林惊尘目光温柔如水，就这么看着姜笙，指尖拂过她鬓边碎发。
“我娘说过，爱一人便要爱她的全部。无论你作何选择，我都甘之如饴。”
我嘞个豆。
姜笙有点怕大师兄变成恋爱脑。
这可不好。
不管是谁，沾染上恋爱脑……就会很不正常！
姜笙讨厌一口口水。
她怕自己也恋爱脑，但……
听见大师兄这样说，很开心，嘴角都抑制不住往上勾……
坏了，心动了。
“即便我不付出？”
“你不会的。即便你不付出，没关系，一切皆是我自愿。”
夜露悄然凝结在草叶上，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
林惊尘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即便没有任何的回报，这份心意也不会改变。永远，直到死亡。”
靠，真的很受不了大帅哥这样讲话。
姜笙感觉脸颊烧得发烫，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林惊尘那双盛满柔情的眼睛简直要命，她视线飘忽着躲闪，却又忍不住偷偷瞥回去。
“大师兄...”
姜笙面红耳赤，声音越来越小。
“你总是我第一个想到的人...我想...”
话到舌尖突然打了结，急得姜笙在心里直跺脚。平时各种话不眨眼的蹦出来的嘴皮子，怎么关键时刻就怂了？！
可恶啊。
以前骚话张口就来，怎么今天就卡壳了？？？
死嘴，快说啊。
害羞什么！
“我...大师兄你就不怕...”姜笙深吸一口气，“喜欢我会一直没名分？”
姜笙有必要让林惊尘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想法。一棵树上吊死是不可能的。
她活着就是为了开心。
成家什么的……不适合她。
困于后宅这样糟糕事，她这辈子都不想体验。她要是女皇身份就好了，直接开后宫，还是理所当然的。
林惊尘忽然轻笑出声，月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若是被你当作消遣，我也没有关系的。”
“……”
姜笙瞪圆了眼睛。
这什么危险发言啊大师兄！你那些后援会的师妹们知道你这么没原则吗？！
你这样的好心态真的好吗？
姜笙欲言又止。
叶风遥是理想型，大师兄是另一款不错的类型。
都有点心动啊。
姜笙想到了墨修远。
自己可是给出了承诺，而且那个人也答应了。
“我答应阿远，让他做大的。”
“那第二的位置留给我可好？”
林惊尘执起姜笙的手，在指尖落下一个轻吻。
“只要能留在你身边...”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名分什么的，不重要。”
姜笙沉默了。
大师兄，你那些迷妹听见你这样说，会心碎的吧。
“真、真是拿你没办法。”
姜笙觉得耳尖烫得厉害，也真觉得自己往海后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一去不复返的那种。
她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突然凑了过去。
“啾。”
一个轻如蝶翼的吻落在林惊尘脸颊。
“谢、谢谢你喜欢我...”
姜笙飞快退开，声音越来越小，却藏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亲到了……亲到了！
姜笙有点小激动。
她在心里疯狂打滚，表面还要强装镇定。
这可是六界第一美男林惊尘的脸！
可太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