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大步向前走,不要回头,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叶知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师父颤抖却有力的声音传来,稳住了她的心神。
她有点儿恍惚,转车的时候坐错了公交车,到了终点站才发觉。经过一番折腾,她终于站在省剧团门口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艳阳高照,整个城市都被蒙上一层柔软灿烂的金色光芒。她握紧了行李包的提手,仔细地把门口的牌子看了一遍又一遍。在戏校的时候,老师提的最多的就是省剧团,那是每个戏曲人的梦。她今天才知道,原来它叫省京剧团。
她早已经没了工作的概念,大概是因为老年剧团太像家了,所以她默默地在心里说:“省京剧团,亲爱的第二个家,我来了!”
进了大门,还没走几步路,她的身后就传来车喇叭声。
她赶忙侧身站到路边等着车子过去,没想到,车子却突然停下来。
车窗落下,一张熟悉的脸落入叶知秋的视线。
她笑着说:“您好,于老师!”
于玲玲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口气倨傲冰冷:“没想到你还是进来了!小丫头,看不出来啊,真是好手段!”
话里话外都是讽刺,叶知秋心口发堵,正要开口解释,于玲玲已经关了车窗。车子扬长而去,带起一大片尘土。
像是被兜头浇下一盆凉水,叶知秋真有点儿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好手段?她到底哪里用手段了?
就因为她赢得那次替场的机会,后来又坚决不肯把唯一的那场戏让给她?她就用有色眼镜看自己,记仇到现在?
叶知秋隐隐感觉到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心里更加茫然。她甚至想打退堂鼓了,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提步继续往前走,只是本就不轻快的脚步更不轻快了。
她直接去找的萧若兰,萧若兰带她去见了周团长,随后又到院办办了入职。签合同的时候她才得知自己没有编制,是合同工,不过她也并没有在意。来这儿是学本事的,其他的别人一说她就一听,并没往心里去。
萧若兰带着叶知秋在团里转了一大圈,大致介绍了京剧团的历史,出过的名角,获得过的荣誉。她早已烂熟于心,语速便比较快。叶知秋很认真地听着,偶尔会插句话进去。
等到萧若兰说完了,她才心急地问:“现在能去排练厅吗?”
前阵子团里从政府申请到一笔项目基金,正排练一个原创剧目。团里对这个项目很重视,重要角色全部由殿堂级演员担纲,这是很难得的观摩学习的机会,叶知秋的迫不及待都写在脸上。
半路上,叶知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萧老师,你怎么没去排练?”
“我呀,这次连B角都没有混上,惨不惨?”
听着像是抱怨,可萧若兰却口气轻松,更像是开玩笑。
对上叶知秋疑惑的目光,萧若兰轻轻搂住她的肩膀,低声说:“洛会芳老师当年给我们机会,经常主动让出A角。我唱了这些年,也该多给年轻人机会不是?”
“那这次唱A角的是谁啊?”
萧若兰顿了一下才说:“于玲玲!”
不知道为什么,叶知秋觉得萧老师的眼神里闪过别样的情绪,像是失落。她没敢继续追问,立刻换了个话题:“对了,萧老师,于老师不是周团长的侄女吗?为什么他们的姓不一样啊?”
“于玲玲二十岁的时候突然不想姓周了,就自己改姓她妈妈的姓了。这个人,很有个性的!”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始聊别的。
下午是例会,全体职工都必须参加。偌大的会议室里,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萧若兰拉着她在第二排靠边的地方找了空位置坐下,小声聊着天。叶知秋旁边原本有人坐,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下来。叶知秋不经意转过头时,眼神一滞。真是冤家路窄,于玲玲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正一脸倨傲冷漠地看着她。
“于……于老师……”
叶知秋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说话也很小声。
于玲玲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没说话,转头看向别处。
萧若兰刚好跟另外一边的同事说话,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待她的视线重新落回到叶知秋脸上,立刻就发现她的神情不太自然。瞥见于玲玲的时候,她心下了然,淡淡地收回目光。
李书记和周团长陆续到了,全场很快安静下来。
此次的原创剧目《铿锵》是团里近期工作的重中之重,周团长再三强调,所有部门必须全力配合,争取让《铿锵》在此后的全国巡演中一炮而红。这是叶知秋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模的职工大会,感觉很新鲜。她坐得端正,听得也极认真。会议快结束时,于玲玲瞟了叶知秋一眼,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做作!”
她的声调不高不低,隐隐带着夸张的戏腔,足够让叶知秋听得真真切切。
“于玲玲……”
萧若兰看不下去,按捺不住开口,虽然没说别的,可警告意味却很明显。
叶知秋没招她没惹她,她这么说太过分了。
“萧老师,怎么了?我再琢磨戏词呢,有问题吗?您是不是误会了?”
会议结束,喧嚣之声渐起,于玲玲素着一张脸,五官却更显清丽姣好。她微微抬起下巴,嘴角勾起,却不见一丝笑意,就那么漫不经心地和萧若兰对视。
萧若兰是前辈,萧若兰纵然心里不情愿,还是勉强解释了一下。可她的解释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这次的剧本萧若兰看过,根本就没有这句词。她没有戳穿于玲玲,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拉着叶知秋离开了会场。
萧若兰很沉默,脸色有点儿阴沉。叶知秋觉得过意不去,萧老师是为她出头才心情不好的。于玲玲讨厌她,故意找茬,还因为她把萧老师也牵扯进来。那么,以后于玲玲会不会连带着和萧老师也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