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被母虎叼着往回逃,母虎粗重的呼吸打在他头上。
忘忧怕的恨,蓝汪汪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活力,盈满了泪水,不断的砸到地上。
他将体内的灵力全都渡给了母虎,却也只能止痛止血,枪子还卡在伤口里,子弹取出来前伤口都不可能痊愈。
身后的追兵追的紧,忘忧几乎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
跑到一半,忘忧突然想起,凌淮还在木屋里:“嘤昂!”不能回木屋,凌淮还受着伤,也会一起被抓的。
母虎这次却没听忘忧的话,坚定地向木屋奔去。
“嘤昂!嘤昂!”忘忧挣扎着要下去,他让母虎先走,去带着凌淮一起走,想凭着剩下的灵力挡住追兵一会儿,给他们争取时间。
“嗷昂!”崽崽听话!
逼近木屋时,忘忧问道一股熟悉的味道,带着淡淡的灵力让他眼前微亮。
这是药蛊!
但苗银雉的药蛊明明还没养好才对,哪里来的蛊虫?
“快过来!”苗银雉一边招呼着两虎,一边扔出药蛊。
这药蛊浑身发红,周围药香与灵气四溢,但忘忧却看得清这蛊虫内部还是空的,没有灵气支撑,很快就会死掉,这是一只半成品。
不一会儿,林间窸窸窣窣的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忘忧回头一开,浑身的绒毛彻底炸开了。
之见密密麻麻的毒虫从树上或泥土中翻出,全都朝着蛊虫爬去。
那些追兵被吓得连连后退,给两虎制造了不少逃跑的时间。
蛊虫小小的一只,一旦被吞噬完这些毒虫就会散去,坚持不了多久,苗银雉斩断手中的绳索,这些时日凌淮让他做的陷阱纷纷齐发,飞箭与碎石凌空射出,逼得他们又退了几步。
到了木屋,母虎将忘忧扔给了凌淮,“嗷昂!”带崽崽走。
凌淮护着忘忧道:“我自会照顾好他。”
母虎眷恋的蹭了蹭忘忧,眼神温柔无比,她腹部的伤口已经裂开了,鲜血止不住的流,内脏也有不同程度的破损,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嘤昂……”虎妈妈,快走呀。
小白虎脸颊两边的毛毛已经被泪水打湿了,它不断地去拱着大白虎的脑袋,咬着大白虎的耳朵往后扯。
灵气不够了,灵气,它需要灵气,忘忧哭的浑身发抖,对着凌淮哀求道:“忘忧要药蛊,很多很多药蛊,或者让炼丹师回来炼药好不好。”
凌淮指尖微颤:“忘忧,我们没时间了。”
他一把捞起忘忧往后走,忘忧挣扎不能,发狠似的一口咬在凌淮手上。
凌淮闷哼了一声却抱紧了他,坚决没回头。
若是时间足够,大白虎是能救的,可是现在,他们没有时间,最缺的也是时间,再留在这里,只会牺牲更多,母虎太大太重,他们根本带不走他。
苗银雉很快赶了回来将凌淮扶上马:“快走,他们一时半会儿被吓着了不敢上前,等反应过来后就真的拦不住了。”
“我把木材堆进去了,你点个火把房子和虎烧了。”凌淮道。
“好。”苗银雉一摸脸便去点火。
“嘤昂!不许烧!”忘忧扭着身子挣扎,大声的抗议,一双蓝眼睛满是哀伤与愤怒。
凌淮声音微冷:“不烧,他们会扒了她的皮做毯子,吃它的血肉,用她的骨头酿酒。”
忘忧不挣扎了,蹲在凌淮怀里看着火烧起来,然后缓缓地将自己缩成了球。
等大火卷上了天,这群兵痞子才反应过来那些什么毒虫和各个方位射过来的箭都是虚张声势,对方应该没什么抵抗能力已经跑了。
领头的队长不甘心:“发消息,山上发现贼寇还抢走了我们准备献给大帅的白虎,让大军搜人剿匪!”
大帅想要白虎皮很久了,一直听说在黑崖山一代有白虎出没,上个月好不容易找到白虎洞白虎却没了,洞里还有人类的痕迹,想来就是这波人了。
无论是不是贼寇都必须上报贼寇,否则要是知道他们是输给了普通人,恐怕他们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苗银雉动作快,这几个山他熟的很,一路带着凌淮逃了出去,找了个废弃的庙宇暂时落脚。
苗银雉忙着收拾,凌淮刚长好的骨头由因为骑马伤了,便坐在一边盯着怀里的白团子。
从大火起那一刻,小白虎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就像以往做错了事掩耳盗铃一般的团起来,似乎这样就能抗拒面对一切。
平时呆萌可爱的姿态,这一刻却显得如此单薄与萧瑟。
凌淮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小妖怪,你在怪谁?”
小白虎的背脊抖了抖,没说话。
凌淮眼眸微垂:“是在怪我吗?若非我出现,她还是山中霸主,逍遥自在,不会葬身火场。”
小白虎终于抬起了头,腹部的毛和脸上的毛都被泪水打湿了,蓝汪汪的眼睛蒙上了一沉灰蒙蒙的雾:“杀她的不是凌淮。”
凌淮缓缓道:“你既然知道杀她的不是我,你不怪我,又为何要责怪自己。”
凌淮太了解忘忧了,他一眼便看出忘忧的自我封闭除了伤心,还有自责,若任由他沉溺下去,只会伤身伤心。
“我,我救不了她。”一只药蛊的灵力太少,治治像凌淮这样的四肢外伤还行,一旦伤及肺腑便一点用都没有了。
他一身的气运也只敢让虎妈妈闻闻蹭蹭,却不敢分给她,她承受不住。
因此,他只能看着虎妈妈死在自己面前。
是他没积累够灵力,所以他不怪凌淮,只怪自己太没用,连虎妈妈都护不住。
说着说着,忘忧又缩成了一团,白团子浑身颤抖着,还时不时传出几分抽泣,苗银雉看着感叹了一声:“可怜万物皆有灵,这么小就没娘亲了,这还没彻底断奶呢。”
话音一落,小白虎团的更紧了。
凌淮冷冷的看着苗银雉,苗银雉神经有些大条,只当凌淮催他帮忙治伤,转头取了药重新上炉子熬药:“外用的药还有,你先自己换着,我给你熬一点内服的药。”
凌淮看着似乎将自己完全用坚硬的甲壳包裹起来的小白虎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沉默片刻后他缓缓道:“小妖怪,你想报仇吗?”
小白团子颤了颤,终于将身子展开了,平日里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眼睛充满了坚定:“想!”
“那你就不要放任自己沉浸在悲伤里。”凌淮道,“亲者痛仇者快之事,无半点益处。”
忘忧用两只爪子揉了揉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我会给她报仇的,那几个人我都记得。”
可是忘忧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没有灵力,他什么都做不了。
灵力的来源……
忘忧将目光落在了药罐子上面:“只要炼丹师多炼些药,我就能积累足够多的灵力,就能给虎妈妈报仇。”
凌淮见他愿意交流了,心里稍微稳妥了一些:“炼丹师是什么?”
忘忧小爪子点了点苗银雉:“他以药入道,炼药时会不自觉的调和其中的灵力,将其发挥最大作用,他炼出来的药,是有灵力的。”
凌淮终于明白了为何平日里忘忧盯着那苦兮兮的药罐子就不转眼睛,他原本还以为是忘忧好奇,原来是看上灵力了。
“既然有用,为何不与我说?”凌淮心里有几分不舒服,失去记忆以后的忘忧,终究还是与他生分了。
忘忧小声道:“因为你受伤了,我不会抢你的东西。”
他不是与凌淮生份,是以为药物足够珍贵,他吃了,凌淮就没有了。
凌淮还不许自己给他度灵,没有药那得恢复的多慢呀。
凌淮揉了揉他的脑袋,看起来任性的小白虎也有这样贴心的时候:“我让舅舅多熬些药。”
忘忧缓缓蹭了蹭凌淮,舔了舔他手上被自己咬出的伤口,沉默的蹲在了他身边,没有半点平日里的活泼。
凌淮只能耐心的陪着他,现在愿意想开了,走出来了就好,亲人离去的痛苦,需要用时间来消耗。
他将忘忧抱在怀里,取了毛巾用清水一点点将他身上被泪水打湿粘在一起的毛擦干净理顺。
擦完以后忘忧抱住了凌淮的手不放,他现在只剩下凌淮了。
忘忧还记得他来这个世界之前器灵千久的叮嘱,让他找人分摊气运,记得和分摊气运的人双修。
忘忧有些迷迷糊糊,好像是这么说的吧?
凌淮俊美的长相落在他的眼瞳当中,长得这么好看,灵魂也一定很漂亮,双修的时候他可以好好看看。
苗银雉熬好了药略一放凉便给凌淮端过来,凌淮直接递给了忘忧,忘忧再也不嫌弃药的苦味,大口大口的将一碗药喝到了底。
苗银雉眼睛一瞪:“你干什么呢?这些药可都是用的好药,我熬了足足两个小时,先不说浪费了,你这就不怕把它毒死吗?”
凌淮既然敢这么做,就是已经想好了对应方式:“舅舅可知为什么这两只老虎都如此听我的话?”
苗银雉双眼一亮:“为什么?”
凌淮微微阖眸,略有几分高深莫测:“舅舅只知道以药控蛊,殊不知还能以药控虎。”
苗银雉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看着忘忧:“这,这居然真的能……”
这可不是一般没有脑袋的小虫子,而是有自己的智商的猛兽啊。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不信也得信。
苗银雉也不小气了:“那你这药虎要用什么药,你只管和我说,养大了也算是一个得力的助力!”
药虎忘忧歪了歪脑袋:“嘤昂?”
什么都可以吗?那他想吃药蛊。
凌淮沉默了一会儿道:“多用些好药便可。”
这药蛊简直就是他舅舅的命根子,养活一只还是挺不容易的,就别为难他了。
他心底对忘忧道:“等我伤好了,我给你养。”
忘忧舔了舔嘴唇:“一言为定。”
若是这次能有三只药蛊,他就能取出虎妈妈身上的子弹,同时将她的五脏六腑以及外伤全都治好了。
此时满口答应供药的苗银雉还不知道自己未来会面临怎样一个无底洞?
忘忧需要的灵力,可不是简单的几盅药就能满足的。
凌淮日日耐心陪着他,忘忧不说话,他便念书给忘忧听,每日带着忘忧一起养蛊,散步,从不逼问催促忘忧。
过了半个多月,忘忧终于慢慢走了出来。
这日正在吃肉糜粥的忘忧脑海中的玉简终于发出红光。
这个世界的世界线过了这么久,总算是读取出来了。
他先对着凌淮做了个检测:【检测成功,反派凌淮,凌家大公子,天煞孤星父母早衰之命,手段狠辣,草菅人命,死于黑崖山谷底。】
【剧情男主,吴锋镝,吴服长子】
忘忧想了想,咬着凌淮衣摆扯了扯:“凌淮,世界线刷出来了,我要先跟你讲一个事情。”
凌淮伸出手挠了挠他的下巴,挠的忘忧眯起双眼舒服的哼了两声,然后他挣扎着将自己的下巴从凌淮手中挪出来,认真的说:“我不是小妖怪,我是小仙君,来帮你的。”
凌淮微微颔首,看着胡须上还挂着肉渣却一本正经的幼崽白虎:“可是神仙是不吃肉的,妖怪才吃。”
忘忧缓缓低头,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大半碗肉糜震惊了。
神仙、神仙不能吃肉吗?他变成妖怪了?
凌淮本来随口一逗,没想到忘忧竟然当了真,过了半个多月才好不容易又恢复清澈的湛蓝的眸子快速的盈满了泪花。
……好像逗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