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带回来的药材在这个世界堪称珍贵,只怕这随手一“捡”并不简单。
凌淮仔细将这背篓里的东西清了个遍,没发现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又从忘忧口中得知只有一匹马,对方人数不多,略微放下了心。
他想警告忘忧日后这些东西不能随便“捡”,忘忧却疑惑的歪了歪脑袋:“凌淮不喜欢吗?”
凌淮沉默片刻,缓缓揉了揉忘忧的头:“喜欢。”
罢了,忘忧也是为了他好,下次再说吧。
他说喜欢我!忘忧被一句喜欢迷得五迷三道,直往凌淮怀里钻。
天色很快黯淡了下来,山里的温度低,再加上凌淮失血过多,脸色微微有些青白,手脚更是一片冰凉。
忘忧嘤昂嘤昂的和大白虎交流了片刻,大白虎吊着三白眼,对着凌淮狠狠的喷了口鼻息,靠着凌淮趴下了。
忘忧三步一跌两步一到的努力钻进凌淮的怀抱邀功道:“这样就不冷了。”
凌淮纤长的手指轻柔的给忘忧顺着毛,将头埋在他肚子里深吸了一口:“很温暖。”
从内而外的温暖。
抱着小火炉似的小白虎,凌淮很快便睡着了,母虎也趴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一时间山洞中只听得见火堆里偶尔传来柴火爆裂的噼啪声。
这时山洞外面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冒出了头,目光惊骇的看着山洞中的两虎一人。
人虎共存不是没有,但大多是奴役关系,而山洞里的人与虎明显是虎在呵护人。
来不及多想,他目光环视一圈锁定了山洞边缘的背篓,难怪追风被吓成那样,原来竟然是白虎做贼!
他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伸出树枝去勾背篓。
大白虎何其敏锐,异常的味道传入它鼻中它瞬间惊醒过来,对着入侵者一跃而出。
凌淮与忘忧立刻被惊醒,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那人也接着火光近距离的看清了凌淮的样子。
“大外甥救命啊啊啊啊啊!”来人惊叫道。
凌淮等大白虎将他按在爪下才喊道:“等等。”
忘忧立刻叫停了母虎。
“大外甥,你要用药说一声就是了嘛,都给你都给你,你先让这虎兄挪一挪贵爪可好,舅舅这没二两肉的身板怕硌着它尊贵的肉爪了。”谄媚之情流露无疑。
凌淮眼眸微抬,这人到是他这一世的舅舅不错,只是他离家云游多年,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真的是巧合吗?
“你怎么在这里?”
苗银雉看了一眼一爪虚虚踩着他的大白虎,小心翼翼的避开虎爪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你娘托人给我带信说她命不久矣,托我回来关照你,我这才往容城赶。”
凌淮接过信,确认了笔迹,一时无言,片刻后才道:“父亲死后,母亲病了半年终究没熬过去,如今去世三月有余。”
苗银雉抹着眼泪大吐苦水:“这一路世道可乱死了,到处不是打仗就是闹荒,张释之那个狗军阀还派人一路追我,我好不容易逃过来想给你弄点见面礼,一转身又被那不要脸的小贼偷了背篓和药……”
他顿了顿口风一转:“多亏虎大王把药给找回来了,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来见你。”
说话间神采飞扬的模样,似乎不曾为他妹妹的去世难过半分。
可不断滑落的泪水终究出卖了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凌淮微微敛眉,示意忘忧放了那人,母虎又缓缓的趴了回来。
下一刻温热柔软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上了他的脸:“嘤昂,凌淮不难受。”
忘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然凭直觉懵懵懂懂的安慰着他。
凌淮捏了捏他的耳尖:“无碍。”
他望向清点背篓里药品的苗银雉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如今他身受重伤,若是这般轻易就能被人找到极其危险。
苗银雉嘿嘿一笑:“当然是靠它。”
他举起手,手中趴着一只通体银色的蜻蜓,苗银雉道:“或许你更熟悉我的称呼,怪医苗蛊。”
他出生南蛊苗疆,一手控蛊术神乎其神,他之所以能找到这么多珍稀药材全靠了他手中的一只药蛊。
发现药物不见了之后,他便驱动药蛊一路寻了过来。
并不是此处不隐蔽,而是他的手段过于神异。
忘忧好奇的看着那只药蛊,猛地咽了咽口水,好多灵气。
药蛊在忘忧火热的目光下死死趴在苗银雉手上一动不动的装死,忘忧当即嘤昂一声:“它死了,我把它吃了吧?”
凌淮不动声色的遮住忘忧的目光:“都死了,不新鲜,别乱吃怀里肚子。”
忘忧遗憾的舔了舔嘴唇,那药蛊连忙连滚带爬的跑回了沁满了药液的竹筒当中,还自己带上了盖子。
苗银雉一脸纳闷,这药蛊平时一旦出手,必定要吃点珍贵的药材才会安分,今天怎么如此乖巧?
想不出所以然来,苗银雉就放弃了,只当是它突然抽疯,眼下还是凌淮的伤比较重要。
一边的忘忧深深的看了一眼药蛊钻进去的竹筒,暗暗记在了心里。
苗银雉看了看凌淮的伤,仔细配了药,重新给他上药包扎:“山里药材不全,明日我去集市买点药再给你熬内服的药,你放心,我会隐蔽好的。”
苗银雉不傻,看着凌淮这般模样,也知道恐怕是在躲避仇家,否则有白虎在侧护卫,他早就能回凌家接受治疗了,不会耽误到现在。
“劳烦舅舅了。”凌淮道。
苗银雉笑了笑:“既然你母亲将你托付给我了,那我自然要护你周全。”
苗银雉懂事的裹着毯子睡在了山洞边上,不一会儿,山洞里便只剩下了呼吸声。
凌淮怀里的忘忧却忽然睁开了双眼,蓝汪汪的大眼睛在火堆的映射下,冒出了绿光。
他颤颤巍巍的一步步挪到苗银雉边上,翻出了他觊觎已久的竹筒。
不一会儿,一声短促的虫鸣后,小白虎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凌淮的怀中。
次日一早,苗银雉腰间系着自己的宝贝竹筒下山采购去了,而凌淮则举起下巴的毛变得黑乎乎的忘忧微微蹙眉:“吃什么了,怎么弄这么脏?”
忘忧蓝汪汪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了一圈,毫不心虚的说:“吃好吃的了,新鲜的。”
他很乖的,凌淮不让他吃死虫虫,他就没吃,他吃的活得。
凌淮取了苗银雉留下来的清水,打湿了帕子,仔细给忘忧擦着下巴上的灰和黑乎乎的东西,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一股药味。
凌淮温柔仔细的动作令忘忧有一瞬间的恍惚,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副画面,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冷着脸动作却极其温柔的帮手中的鱼儿擦拭着鳞片。
画面一晃而过,忘忧忍不住摇了摇头想留住它,凌淮动作一顿:“扯痛了吗?”
“啊?没有。”忘忧慢吞吞的说。
“那就别乱动。”凌淮双指并拢,点了点他眉心的王字。
忘忧乖巧的趴在他身上,一边惬意的甩着尾巴,一边想,他刚才为什么乱动来着?
唔,记不得了,那就不管了。
不一会儿,凌淮要吃药了,忘忧眼睛一亮:“凌淮凌淮,我有一点点灵力了,我帮你治伤呀!”
凌淮猛然想起上一世忘忧为了用灵力护着他最后自己遍体鳞伤的模样,果断拒绝了:“舅舅已经看见了我的伤,突然变好会引起怀疑的。”
忘忧不解的问道:“什么怀疑啊?你伤好了他不高兴吗?”
凌淮揉了揉他的脑袋:“人类的心思很复杂的,你相信我就好了。”
忘忧闷闷不乐道:“那、那我少给点,至少让你不疼,不给他发现行吗。”
小白虎可怜兮兮的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盛满了一汪湖水,期盼的望着他,似乎一旦拒绝他,他就会上演一出水漫金山。
凌淮无奈的点了点他的额头:“少一点。”
就在纵容他最后一次吧,养孩子还是不能太溺爱了。
此时的凌家大院,院子里乌泱泱站了十来个管事被一群大汉持棍围着,院子上方的屋檐下摆了一张楠木椅子,一个带着胡须的满脸精明的中年男人端坐在上方说:“凌淮已经没了,良禽择木而栖,各位还是莫要愚忠,抓紧弃暗投明的好。”
一管事怒骂道:“少爷福大命大一定会回来的,良禽择木而栖也是择好木,不是那黑心烂肺的死木头!”
“我昨天去警察局报案了,吴服你个杀人凶手还想掌管凌家?我呸!”
吴服不屑的笑了:“好啊!既然报了案,就去请警察来!”
话音一落,警察局局长就带着一群警察冲了进来,他痞里痞气的转着枪:“吴老弟,就是这些人偷你凌家的家产啊?”
吴服立刻起身道:“即使他们,今天麻烦陈局长了,改天请陈局长喝茶。”
陈局长挥了挥手:“好说好说,不过大帅哪里……”
吴服腰微微句搂着:“诶,您放心,自然打点妥当了。”
说着说着还给他塞了一叠银票。
“那就好。”陈局长满意一笑,挥手道,“都带走!”
管事们立刻怒骂道:“你和他蛇鼠一窝,不分青红皂白,还算什么警察局?”
下一刻,几个马蜂窝从天而降,在场众人微微一愣,无数马蜂疯了一般的冲了进来。
“哎呦,快走走走。”
“姓吴的,这就是报应报应!”
那几个马蜂窝离吴服最近,不少马蜂冲着他去,吴服边跑边骂:“来人啊,还不救我都瞎了吗?来几个人去给我把那个扔马蜂窝的抓回来,哎哟喂……”
院子乱做一团,管事们赶紧乘机溜之大吉。
苗银雉满意的看着院子里的乱象满意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啧,他今儿个也算做了一回侠士。
敢欺负他侄子,问过他苗银雉没有?
等回了山洞他将这事与凌淮一说,忘忧大呼过瘾,凌淮却心思一沉:“看来,吴服恐怕已经和王大帅以及警察局做了交易,凌家恐怕想要回来没那么容易了。”
苗银雉叹了口气:“不说这些,我今儿个挖了不少蜂蜜,来吃点补补,也给我的药蛊解解馋。”
他笑着取下腰间的竹筒打开盖子,脸上笑容缓缓凝固,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晕了过去。
凌淮立刻给他掐了掐人中。
苗银雉醒过来后颤颤巍巍的伸出竹筒,凌淮倒出来一开,黑色的药水里只剩下一个头了。
苗银雉抱着竹筒嚎啕大哭:“我的心肝儿宝贝诶……”
凌淮闻着熟悉的药水味将目光缓缓落在某只小白团子身上。
小白虎微微一抖,瞬间将自己团成了一颗绒球,大声道:“嘤昂,忘忧给他留了一口,忘忧没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