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那晚的风很是凉爽。
它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就连我鬓角的发丝都忍不住迎着它荡漾。
我将二皇子带进了破庙里，那有我早前命人偷偷挖的密道。
密道的尽头通往最南边的城墙根底下，此处看守少且有一个极为隐蔽的狗洞。
“女人的浴桶你都进了，还怕钻这个。”我见二皇子扭扭捏捏，立马忍不住翻个白眼甚是嫌弃。
他还是那副随时会呕出声的神情，因着我逼他换了身邋遢的乞丐装而皱眉到现在。
我压下怒气，在二皇子趴下钻洞时狠狠地踹了他的金臀一脚。
“呀，追兵来了。”我捏起嗓子装出惊慌的口气小声提醒。
我那养尊处优的表哥顿时乱做一团。
我见他如闷头苍蝇似的，顿时感觉自己又寻着个他斗不赢太子的原因。
在逃亡的路上我送了二皇子八个字:有勇无谋，刚愎自用。
我的好表哥听后自然怒气冲冲，可显然他此时就是只丧家之犬，也只能委屈巴巴地别过脑袋闭嘴领训。
我们南下去了宛城，那里曾是开国皇帝发家之地。
我爹的旧部已经在此等候我们多时。
而我也换下了女装，扮上了儿郎。
据线人传来的密报称，新帝对顾潜山已有所不满，并在朝廷之上当众呵斥他办事不利。
看来这顾大将军的位置他也坐得不是很牢。
我在见到密报里的那句其夫人病重，于深宅礼佛苦修祈福时，忍不住笑了笑。
09
逆贼二皇子的头像不过数十天便粘满了宛城的大街小巷。
这正给了我个将人关进地道的好由头。
我将二皇子递来的食盒塞回他怀里。
“表妹，这里头装着的糕点可是要排半天队才能买到，你嗜甜，快趁热尝尝。”
我挑眉摇头，笑眯眯地将人请回了房。
在那我堆满了什么治国之道的书本子，就怕这条真龙会无聊找些事。
毕竟离我们下一次起事还需甚久。
做人要懂得蛰伏嘛，这还是顾潜山教我的道理。
在此期间我广洒金银，置办了多处地产。
借着从前生活在现代的一点经验，耗费一年时间，我便成了富甲一方的商贾。
两年后我和二皇子商议着开始招兵买马，并暗中召集对朝廷不满的有志之士，广纳贤才。
皇天不负有心人，长久的等待终究是让我们抓准了时机。
那是太子正式登基的第五载，不过短短几个年头，他治理下的萧国就碰上了无数个灾祸。
说是天灾，里头却藏着不少人祸。
我掏出珍藏许久的虎符。
大伙趁着大旱，百姓皆因徭役过重而至生活苦不堪言之际宣布起事。
起义军名为玄武军，乃是我明家自开国初便用鲜血打响的名号。
或许是自从先前击败敌国后，萧国的大小官员都过得异常舒适，城防的布守也跟着相当懒散。
我们的军队势如破竹，太子派了一茬茬的人过来详谈。
我去了自家开的镖局，变作镖师混进了盛京城。
在与对家置换货物之际，我无意间瞥见从药局走出来的白月光。
这人几年了还是一副老样子，穿着身白纱在大街上晃悠。
我故意尾随她进了巷口，见她左脚绊右脚险些与大地来个亲吻。
我赶忙飞奔而去将人抱住。
“顾、顾夫人。”她张大嘴，震惊得结结巴巴。
“好久不见啊，美人。”我甩开折扇，故作潇洒，虽然胳膊撑着人确实有些发酸。
“夫人，你为何会在此处，你可知……”
“闭眼，我要给你一件东西，看了你就知道我为何会消失这么多年。”我眨眨眼嘘了一声。
躲在暗处的侍卫得令，趁其不备，一个手刀将人砍晕倒进我怀中。
“去备辆马车，我现在就要回军营里。”我弹了下白月光的小嫩脸，甚是满意。
也是这一举动，害得白月光羞恼不已，连着半月都不曾搭理我。
一日，我正要去和二皇子商议事时，刚路过主帐，就听见里头传来的打闹声。
“喂，你再故意扯麻布我就不帮你包扎了。”白月光叉腰怒吼。
我这非得跟人对着干的表哥此时倒没摆起他身为皇子的谱，挑眉乐哉乐哉地做了个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
气得我心目中一项是知书达理，温柔可人的白月光捏起拳头砸向他的胸膛。
二皇子吃痛地嘶了一声，白月光神色紧张地向前查看。
我掀开帐帘假意咳嗽:“殿下，玩好了就赶紧过来商议事啊。”
我揶揄地瞥了白月光一眼，小样，前几天还闹脾气说我和土匪没什么两样，就会掳人，现可满意了吧。
此刻的我心中难掩喜悦，很好，这样好的人不该便宜顾潜山。
也是在这时，阎王派来的催命鬼开始干活，在我耳边不停的念叨:“你怎敢随意改变他人命数。”
“诶呀，不就是提前让他们走到一块吗，少些中间的弯路而已。”我撇嘴反驳。
催命鬼怒得头顶冒烟，嚷嚷着让我早些去死，现在白白又给我多活了五年。
我顿时双手讨饶。
被捏住七寸的我赶忙说快了快了。
此次带兵守城的正是我五年不见的相公顾潜山。
10
在交战的半月前，我单枪匹马站在了城门底下。
被小兵唤来的他连铠甲都没有绑全，匆匆别了件外衣赶至城墙。
“放行！”
顾潜山抬手止住了副将的阻拦。
他眼神晦暗，在见到那寻了几年的女人此刻就站在不远处，顿时震得心口一颤，指尖发麻。
而我已经大大咧咧地一身素缟进了他的地盘。
“这几年你去哪了。”顾潜山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
我为自己倒了杯茶，抿一口后才说:“将军你不知道吗？”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顾潜山扣住我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质问。
茶杯落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清浅是不是你派人抓走的，她只是一个军医，与我并无其他关系，你……”
听顾潜山这时还在讲一轱辘的废话，我真的会笑。
“将军，你认为现在还是我们二人的事吗?”
顾潜山闻言眼中仿佛喷火，刚要爆发，却又冷静下来。
他如从前那般蹲到我跟前柔声哄道:“夫人，别闹了，先前的事我都可以不与你计较……”
“呵。”我推开眼前这颗不断往前凑的脑袋，“不日玄武军就会攻下此城，若是将军此时投降请饶，或许还能在我表哥那搏个好前程。”
“表哥?”顾潜山唰地起身不停的重复，“好啊，原来你们一直在一起。”
片刻后他弯腰轻轻在我脖颈处嗅了一下，轻笑一声:“多年未见，夫人身上怎地还是这股味道。”
我扭头直视顾潜山的眼神不言语。
“当年要是没有我，估计夫人早就嫁于他，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子妃了吧，真真可惜了，竟然便宜了我这一无名之卒。”顾潜山状似惋惜摇头。
“无名，哈。”我翘起嘴角惊呼，“江湖叛逆的儿子，如今成了萧国的大将军，你也太过谦虚了吧。”
顾潜山瞳孔微缩，我转过身子，手指绕上发丝娇俏道:“而且啊，皇子妃有什么了不起的，比得上宫里的后位?”
“我怎不知夫人是这般爱做梦的性子。”顾潜山重重地讲了一句，“你还是我的妻！”
“要是人没了，还有谁敢说我嫁过你，只要表哥舒坦了，他自会答应……”
“明妤你！”
顾潜山和头疯牛似的在屋子里乱转，那满头的汗好比他那天搬水缸一样，脸又红又绿。
他掷了一句不要脸便摔门而去。
我堂而皇之出现在此处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了盛京。
与此同时，我这些年干的好事应该也一件不落地飘进太子耳朵里，那是我花了大价钱派人在盛京大街小巷里彻夜宣扬的。
果然不出所料，两日后顾潜山又提了壶酒来看我。
我很满意。
并将一叠状纸甩在了他面前。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呀。”
短短几秒的功夫，顾潜山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捏紧拳头冷哼:“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你爹作为武林之首却祸乱江湖，为非作歹，你娘你哥都是帮凶，你爹该死，他们死得都不冤。”
我话音刚落，顾潜山就冲上来一副吃人的模样怒吼:“你胡说！”
“罪证就在你面前，你明明可以查到！”
“那我府上的妇孺幼童皆手无寸铁之力，却惨遭你父亲屠杀，他们何错之有！”
“是啊，稚子何辜。”我起身指着顾潜山骂道，“那我明府及旁系惨遭构陷，男猝死，女充妓，他们又有何错！”
“怪就怪你爹冥顽不灵，是皇帝要他死。”
“对，所以也是那位要灭你家门，你如今却为他效忠，将复仇的茅头指向我和我爹，有种你去和他干啊！”
“我……”顾潜山踉跄几下。
“你就是贪恋权位，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手段极其卑劣！”
我简直没眼看他这幅装作情深的样子，片刻后缓了口气淡淡说道:“从此我和你再无关系，我要休了你，你连和离都不配。”
顾潜山瞬间慌神，他冲过来抱住我。
我挣扎了几下没挣开，想到什么只好作罢。
他似乎以为我只是在玩笑。
银白的月光洒了一地。
他低头，我抬头。
他以为我的回应是接受，顿时喜上眉梢。
我见目的达成趁其不备将他狠狠推开。
怒气上头我跨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顾潜山懵了，他捂住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周遭静得出奇，只有零星响起一声微弱的虫叫。
顾潜山面向石桌，倒了一杯酒，他低头轻声应和:“好，我愿意与你和离，这杯酒就当做送别吧。”
他双手捧着酒杯摇晃，里头的毒都快要被他洒没了。
我赶忙上前接了过来，仰头饮下。
他僵硬在原地，直到我倒下时才慌忙跑来将我抱住。
“你、你能不能滚远点。”
这是我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结果全都浪费在他身上了。
死后，我和催命鬼一同在我的尸首旁徘徊。
而这时的顾潜山内脏仿佛在扭转，他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哈哈哈哈哈。”我叉腰大笑。
催命鬼怒骂:“你竟然杀了他。”
“对啊，死了不就没有黑化值了，自然也祸害不到其他人。”我撇嘴满不在乎。
顾潜山已然意识到什么，嘴角溢出鲜血，抬手将我轻轻放置一边。
我见他朝我的尸首“汪”了一声，双膝跪地。
在那一刻，明明已经死去的我心仿佛被谁揪了一下。
这次轮到我催催命鬼赶紧走了。
快快快，鬼才想再和这家伙在黄泉路上碰面！
我见到阎王爷后，放弃了投胎大礼包，选择保留记忆回到我的上上世。
在去轮回眼的途中，催命鬼摇头说太可惜了，我本来可以再提些要求。
“这就够了。”我闭眼直接跳进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