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言,你说话啊!”看着一声不吭的铭言,夜绯雪现在就觉得自己在与一块木头说话一样。
铭老板连眼睛都没有抬,只是低着头望着杯中清茶。
“啪嗒”一声。
那滴眼泪就这么砸在杯子里,泛起了圈圈涟漪。
沈苍瞳见这场面有点不对,那铭言的脸上分明挂上了泪珠。他轻咳一声将杯盏移到夜绯雪的跟前,收拾收拾就出门去找墨染青他们了。
“铭言,到底出什么事了?”夜绯雪看着他这样,心底漫上了不好的预感。
铭言示意她坐好,他淡淡地倾吐了心中许久未与人说的话。
“我自小父母双亡,因为小时候自己一个人在集市上摸爬滚打,本就是被人欺负和吃着馊水长大的。长大后我自己偷练武功,也加了一个杀手阁开始靠暗杀糊口。”
铭言的过去宛若一张画卷在夜绯雪的面前平铺开来。那画卷中的一切,都那么令人心疼。
铭言当了杀手之后,日日夜夜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活儿,名气大了自然仇家就多了。接连好几年,他都在担惊受怕中渡过。
他自小体寒,病根也在那时候落下了。几乎每月都会在冰寒和颤抖中渡过。有一次因为正在发病刚好碰上寻仇的人,差点丢了性命。
曾经一个姑娘十分欢喜他,他对她自然也是不错。那个姑娘有着世间所有的美好。据那姑娘所说,她对他是一见钟情。
那个姑娘名唤江晚。江晚是大家小姐,更是一方美人。他遇到她时彼此也不过十六年华。两个人年轻气盛,虽然在一起谈天论地,但是铭言从未有许过她风花雪月。
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到底是因为喜欢江晚与她在一起的还是因为她家的权势能让他暂且一躲寻仇之人。
直到江晚与他说他的父亲转告给他的话,娶了江晚,从此金盆洗手。那时候的铭言才恍然大悟,他真正的爱的,还是这个江湖。
他恨自己耽误了江晚一年时间,更恨自己对这个爱着自己的姑娘做出了伤害她感情的事情。他开始疯狂地杀人,疯狂地接暗市的单子。
直到被人追杀逃到浮雪。
他坐在亭子上赏着圆月,想着这日后该要去哪里混,想着想着就听见一声不合时宜的啼哭。那明显是个小姑娘的哭声,可是那哭声里却蕴含着不可言说的故事。
只是那时候他正心烦,便不客气地骂了过去。
那一骂不打紧,正巧对上了那蛮横的秋水双眸。那一刻铭言的心漏了半拍,这种感觉就算是面对当初的江晚都没有的悸动。
那姑娘看起来还很小,只是她的脸上有着岁月的风霜,更有着掩藏不住的江湖气息。那种柔美中带着倔强,倔强里带着温情,是他那时最贪恋的美景。
奇怪的是,当年江家让他金盆洗手他没有答应,但是在见到这个姑娘之后,他第一次有了想要隐退的想法。
那个姑娘叫夜绯雪。
他曾听过江湖传闻,这个姑娘就是当年与沈家大少爷私奔的姑娘。只是她的眼中却是受尽伤的模样,让他不得不对她的过去产生了好奇。
听她说要建立黄昏阁,他在那一瞬间被她触动了。那样有抱负的样子,与他当年刚刚立世发誓要在这江湖挣得一席之地一样。
铭言有钱,他想帮她。
他开始疯狂脱手自己的单子,其中亏了多少他也不去细算。他只想快些把暗杀单做完能够带着夜绯雪去苍蓝建她的黄昏阁。他怕时间太久,她会忘了,或者是倦了。
铭言在江湖上打闯的时候与夜绯雪保持着书信不断,今日夜绯雪开心地买了许多小饰品,明日她学会了做甜糕。一桩桩一件件,都像与兄长倾诉分享那般都写与铭言。
铭言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在每个月中从驿站收到夜绯雪的飞鸽传书。
有时候满身是伤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就将那些信一封封拿出来摆在身边,从最开始的一封到最后的一封,一字一句地读出来。
直到自己的心情也被夜绯雪的开心所填满。她告诉他的都是喜悦的事情,从未与他倒过一次苦水,但是他知道,这个姑娘的心中有着太多太多的苦楚,只是她不想让他在撑不下去的时候,还在看着那令人郁结的东西罢了。
“绯雪。”几乎每日,铭言睡前都要念上她的名字百遍,再将信件一封一封地收好藏在包裹里,带着满身伤痕睡去。
她在金陵盛会上大放光彩。
她与她的挚友墨染青一起被人称作“惊鸿游龙”。
她因为性子急惩治百家被安上了骂名。
信件里的所有,都让铭言感到心疼。他解决完自己的最后一个单子,终于,他能回去找她了。
可是就在他准备回去的那一天,也是信件该到的那天,夜绯雪的信,断了。
那日他在驿站等了一天一夜,也未等来她的信。
那晚电闪雷鸣,大雨倾盆。驿站的人都劝他回去,但是他还是站在雨中等着。直到风停雨止,天光乍破。等来的却是夜绯雪孤身一人闯进逆芒城的消息。
再见到她,是个苍白的姑娘。才多久未见,她早已柔弱到风一吹就能倒。
她一直拉着他的手哭喊着要找映蓝,要去苍蓝,要去江湖各处找她的映蓝。
铭言带着锥心刺骨的痛替她建立了黄昏阁,但是因为那日上雨加上本就身子弱,他再也不能陪着她走闯天下了。
黄昏阁靠着夜绯雪一个人撑了下来,甚至在暗市有了不小的地位。他这时候倒成了个闲人,在苍蓝的深巷中过着他的美好日子。
偶尔还会通过小侍听闻夜绯雪的消息久而久之,他开始不敢听她的消息了。
他怕一听,就会忍不住想去见她。
但是他知道,她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他。
“咳咳咳……”坐在桌旁的铭言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那似乎要将心肺咳出来的样子,让夜绯雪的心一颤,她忙替他拍拍背,问道:“这些事情,你为何不早和我说呢?早和我说……”
“你又能如何?不要苏映蓝与我在一起吗?”铭言低声地笑道。
夜绯雪一时语塞,早知道如此,她也好歹能将他接过来,好好地待他帮他调养身子。
其他的,就算是她夜绯雪,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