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厌烦你了。”只有沈苍瞳自己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脏时是怎样撕裂般的疼痛。
夜绯雪握着剑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她瞪大了双眼，颤颤巍巍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厌烦你了。我们分开吧。你明日边走，往前就是沙境城，我不想看到你了。”沈苍瞳狠下心来，就转身出了房间不给夜绯雪任何质问的机会。
他以为夜绯雪会追上来，他更怕夜绯雪会追上来。如果她一哭，他就会心软，那么最后的结果还是万劫不复。
只是屋子里的夜绯雪格外地平静，平静到沈苍瞳自己都不敢相信。按照以往的她，肯定会冲到房里来对着他一通骂。
可是她没有。
一晚上，夜绯雪没有过来找他。
夜半三更时，沈苍瞳终于忍不住爬上厢房的屋顶，翻开砖瓦往里看。
夜绯雪还是握着剑坐在原位没有动弹，仿佛一尊雕刻一样。只是那垂下的眼眸让他看得心痛到无以复加。
他多想下去像往常一样在她难过时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哼着她喜欢听的小调等她慢慢好转。
只是他现在不能啊。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现在的沈苍瞳真想扇自己一巴掌，脸上爬满泪水的他就像个懦夫一样。
他一直担惊受怕第二天刚怎么面对夜绯雪，可是夜绯雪第二天就不见了踪影。他在屋顶上醒来的时候，再往下看时已经是没有了人。
他想到昨儿一时没有好的措辞，竟然出言把她赶去沙境城。他想着夜绯雪不会一个人真想不开就跑去了吧？这沙境城的环境恶劣得很，她这细皮嫩肉的大小姐怎能受得住？
去找她？但是，他现在又该用什么身份去找她呢？
最终沈苍瞳还是收拾行李回了长亭，此后几年，再未听闻夜绯雪的消息。家里介绍了无数的千金小姐，只是沈苍瞳与她们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此生我唯一的爱人，只会是夜绯雪。”
久而久之，沈老爷便也不再给他介绍对象，反倒是想让他回去找那夜绯雪订了亲罢了。
只是那时候，夜绯雪早已建立了黄昏阁，一门心思都在找映蓝的身上。
她早已痛恨他，痛恨他的无情抛弃。
再见面就是云岫山的金陵台，长大的她更加让他心动。那悸动是心中的小鹿在疯狂乱撞，只是她的眼神在面对他时早已是那么陌生。
那个映蓝，沈苍瞳一直知道他就是苏映蓝，但是他带着侥幸心理，想着也许夜绯雪和苏映蓝永远碰不到一起去。
没想到两个人竟然双双站在了他的面前，夜绯雪还伸手抚上了映蓝的面庞。
那深情的模样，看得沈苍瞳好不难受。
再相遇之后，他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守护在她身边。她在哪他就跟到哪，和陆银真一起，守护着彼此爱的人。
只是他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夜绯雪与苏映蓝，最后的相爱。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放走了她。
“阿雪。”听见有人唤她，夜绯雪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她揉揉有些刺痛的右眼，轻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你跟墨染青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沈苍瞳说让你好好休息一会，这会已是三更了。再睡会吧，等天亮了走。”映蓝将她身上盖着的自己的衣袍更加按紧了些。
刚刚夜绯雪睡梦中还在手舞足蹈，映蓝还以为她做了什么噩梦，赶紧起来唤醒她。
夜绯雪抬起头环顾了四周，见沈苍瞳一个人坐在火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而墨染青和陆银真两个人正搂搂抱抱缩在一起睡得异常香甜。
看着他俩蜷缩在一起的样子，夜绯雪嘴角牵起一抹浅笑，他们两个曾经错过了太多太多，希望时光以后能弥补他们所错过的一切吧。
她将袍子重新盖回映蓝身上，走到火边一屁股坐在沈苍瞳的对面。
“怎么了？”沈苍瞳面对夜绯雪永远都是那样温柔，温柔得要将夜绯雪整个人都融化在心里一样。
“怎么不休息一会？”夜绯雪拿过火堆边的木棍就翻动起火堆来，让火烧得更加旺盛。
沈苍瞳低低地笑道：“做噩梦了，就起来了。”
“你也会做噩梦？”
“怎么，我难道不能做噩梦？”沈苍瞳似乎被她问笑了，反问她道。
“我以为你梦里都在美美地做生意呢。”夜绯雪也跟着笑起来。她抬起头，见沈苍瞳正盯着她的脸庞出神。她问道：“你梦到什么了？”
“梦到了以前，很多很多。”沈苍瞳似乎不打算细说，只是将脸埋进自己坚实的臂弯中。
夜绯雪想起以前，他与她的回忆确实美好，但是也很残忍。她攥着木棍在泥土地上划着圈圈，一言不发。
“我之后去了沙境城，沈苍瞳你居然把我骗去那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夜绯雪想起那日她的冲动出走，就有点后悔。
沈苍瞳笑着说：“我本来想着第二日送你回浮雪便是，谁知你自己就跑了。”
“你都那样说了难道我还死皮赖脸等在那。”夜绯雪白了沈苍瞳一眼，只是剩下的话她没有再说出来。
当时的她在房间里哭了好久好久，甚至连活下去的火焰都被沈苍瞳那一句“我厌烦你了”给熄灭了。
她茫然地在路上乱撞，直到碰到了映蓝，直到伤了他，直到映蓝回了云和武学院，直到遇见苏映秀……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夜姑娘生命中难以磨灭的劫难。
她想躲，却怎么也躲不了。
她想抗，却发现以自己微薄的力量却很难抵挡命运的侵袭。
“绯雪，对不起。”沈苍瞳看着夜绯雪的眼眸，轻声说道。
“我不怪你，还有，谢谢你。”夜绯雪拉紧领口，洞外泣风崖又下起了大雨。她登时觉得有些阴冷，她笑着对着沈苍瞳郑重一拜。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沈苍瞳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辈子，我会跟在你身后，你要我的时候我便在。”
“那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你说。”
“夜长留交给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