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派出所每年都接到报警,谁谁谁侵占荒废宅屋、小作坊居住。这里无人空房,是主人家外面打拼,时间到了返回安享晚年。荒废小作坊,内卷不过其他家,压力大只好关停。
空废宅舍和作坊数量尽管不多,却很零散。未免耗费大量时间打听上,蒋良直接从供电局、自来水公司取得水电异常住宅地址,分散去查。
依凭地址,楚夭家附近,有一户空宅出现过电量异常。赵实、蒋良前往行经楚家外,看见楚氏夫妇不顾脸面争吵,楚母脸颊淤青浮肿,头发未像以前每天喷发胶梳得整齐,而是随意扎脑后。楚父得狂躁症般,劈头盖脸辱骂妻子,气血冲脑门毫无理智可言动手殴打。
楚家从小康之家,沦落赤贫,为赔偿五户人家和烧毁的作坊,被迫转卖自家祭祀品作坊,又低头向这求求、对那哭哭借到钱,总算送走占据家宅的人。现下,一家三口百元掏不出来。做惯了老板,拉不下脸面去别家打工,楚父一时接受不了巨大落差,怒气填胸烧毁女儿所有物品,对只知打游戏的儿子一顿臭骂。楚母护子心切,怒火中烧与之对骂。这一骂,招来丈夫拳脚相向,从家里打到门外。儿子看在眼里,畏畏缩缩,不敢阻挠。
十五年前吞掉女儿救命善款过上好日子,现如今因女儿杀人放火,赔尽倾家荡产,这是不是因果报应?
赵实欲阻遏楚父施暴,蒋良更快一步制止,逼之停手警告再殴打伤害,定抓进派出所拘留。楚父喷口水咒天骂地,不敢再挥舞拳头。楚母坐地上,嚎啕大哭命苦,不忘毒骂女儿。
不知情的,以为这家子很可怜。
走过丑态百出一家三口,赵实知道,蒋良确实改过自新,面对不值一提小事,不再和稀泥。她唇角不禁扬起一抹笑容,本地派出所还有救。
“你笑什么?”蒋良莫名不自在。
“笑你当时阻止我铐走楚夭父亲。”赵实嘲谑,“样子真难看。”
“……”蒋良话语卡壳,遂解嘲道,“确实像个小丑。”
“现在放下小丑面具,变轻松了,还是更加沉重?”
“对我而言,沉重。”
“那就好,说明你的眼睛终于不再瞎。”
“……”蒋良忍不住噗哧一笑,“魏以春是直性子的话,你是真毒舌。”
“我向来实事求是说话。”赵实嘴角弯弯。
“你们刑侦大队办案,不少嫌疑人气得想死吧。”
“不会,在我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感化下很快招供,我们向来人性执法。”
蒋良心悦诚服,暗暗想,莫非自己便是受此“感化”,拿下小丑面具的?敢伸手将与此地同化的他拔起,脱离泥潭。赵实强韧,坚不可摧地带身后几人,纵横在朽腐之地。
到达电量异常的人家,蒋良电话联系户主后,翻墙进院开门。赵实进入勘查,宅子无外人侵占居住,客厅桌椅长期静置,无人清扫,积起灰尘。
蒋良检查一番,这户是被隔壁邻居一点点偷电,才会产生电费。
划掉这户地址,二人向第二户水费异常的小作坊调查。待到达停产的小作坊,发现是水管接口老化漏水产生水费,内部也无外人藏身痕迹。
划掉小作坊地址,赵实握笔纸面游动,优先勾出水电异常的空置住宅和小作坊,单一水费或电费有问题的排后面。
两人居民区深处至一户破旧如鬼屋般的阴暗平房,地上生活垃圾、烟灰缸、矿泉水瓶等,告诉他们这里有人居住。由于环境太过糟糕,不太符合吴归展现的极高智商,赵实断定侵占者不是他。
蒋良里屋拽出一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训斥侵占别人家,男人灰溜溜走掉。
当划掉第五个地址,魏以春紧急报告,已找到疑似吴归藏身小楼,便报上老城区外围毗邻江河的一处南边住址。
二人迅急赶赴。
那边,魏以春拦不住李寻环,直瞪瞪看对方闯进。
一楼主卧房间窗户损坏大开,屋内半明半暗。一台可手机无线控制的小型打印机放置小方桌,打印机旁堆有长形打印纸,尺寸与散落外面的纸牌位纸张尺寸相同。小桌下有一个装满外卖饭盒的垃圾桶,十三瓶空掉矿泉水瓶,整整齐齐排成四排,立在垃圾桶后。倘若现在是夏天,光线会射穿瓶身。
一张靠墙实木床,床上被单枕头还算干净。半掀起的被子,说明近期有人居住于此。床头枕头边,放有一份陈年老报纸,报纸日期2009年6月1日,但占据版面的非欢乐儿童节,是一张火灾现场照片,大标题是“5·30康乐医院大火,死亡13人受伤35人”。
李寻环瘦长的手指轻抚报纸,深晦的眼眸,随脚下移动环顾房间,便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李寻环,你去哪?”魏以春叫道。
“光是这样逼不出他的。”李寻环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走掉。
魏以春纳闷,想不出所以然。等候了一会儿,两位队长到达,戴上手套,套好鞋套进入勘察。
十三个空掉的矿泉水瓶,瓶身有完整明显纹,斜照光线清晰可见。蒋良蹲下,左手捏住瓶盖举起,右手持手电逐个斜照瓶身,表情说不出古怪。
“黏附瓶子上的指纹,有螺形纹、帐形纹、靶形纹,还有单纯弧形纹,没有一个是重复性的。”
翻查床单,找到好几根带毛囊发丝的赵实停下动作,转头看他。
“十三瓶明显纹是不同十三人喝掉的矿泉水瓶,吴归外面捡瓶子,以此戏弄混淆我们呢。”蒋良放下矿泉水瓶,拿起垃圾桶最上层外卖小票,外卖日期停止于2月9下午5点。他取私人手机拨打小票店铺电话,本地方言让老板查是谁定的,那头应下。
赵实在嫌疑人床上,找到十根头发,离谱的是有一根长发,一根白发、一根染了黄毛的。这是一个被窝里,睡了几个人?
嫌疑人利用他人物品、发丝等,遮盖自己痕迹,以避免警察获取物证。和预谋杀害张宝财那样,其完美反侦查。
她干脆一屁股坐床上,拿起旧报纸,随图文报道回到十五年前大火案,再次“亲身经历”伤心惨目的现场。这份老旧报纸,证明犯罪嫌疑人作案动机,目前案件推断方向没有错。
蒋良仔细勘察一遍,此房间虽说有住过痕迹,但不深。不然,再谨慎小心,也无法彻底覆盖本人残留痕迹。嫌犯吴归,早就挪窝,不会再回来。
“小魏警官,这座空置小楼,产生多少水费、电费?”
魏以春回答,近两个月,水费半吨,电费十五度左右。无人居住宅子偶尔少量产生水电费现象,外面打工的户主没当回事。
果真是小心谨慎呢,蒋良心中道。这时,私人手机震动,外卖店老板回电。
“电话外卖的是张宝财。”
受害人替凶手点外卖?中邪了不成。蒋良翻倒垃圾,又找到两张外卖单,打电话过去查,后续回复一样是张宝财点的。
“鬼把戏玩得张宝财团团转,这傻逼直到死都不清楚被谁杀死。”
外面搜查空置房屋和小作坊的刑侦大队队员赶至这里,赵实合上报纸站起走出来。她让调查组的王白几人,再以孔司、孔康顺为主查清病历单所持者,临时调过来的人回归岗位。众人接受命令散去了。
摘掉手套和鞋套,赵实、蒋良、魏以春三人周边走访调查吴归踪影。
每每以为抓住线索,又被摆一道,刁钻狡猾的犯罪嫌疑人,拿钓竿绑糖引诱他们,眼看抓住手里,又一晃飞走。赵实心知,其做到这地步,绝不让人发现出没的影迹。
期望警察一步步侦查抓幕后凶手,不如使出手段,打乱对方手脚逼迫露馅。李寻环沿南园大街,向福北大街走,去找王光头帮忙做事。
行经“井”字中心路段,看见陈复教授手杖落下,双腿跪地,右手抓住心口表情痛苦。他快步上前,手指扶住其肩膀:“你没事吧?”
陈复抬起灰色眼眸,请求帮助:“我右口袋有硝酸甘油,麻烦替我取一片。”
李寻环探手口袋取一瓶药,拧开盖子取出一片递给老者。对方松开心脏上的手,微微颤抖拿药片放入口中舌下含服。
他拧紧药瓶子放回口袋,继而捡起手杖,扶起陈复缓悠悠走到嘉华超市专供休息桌椅坐下。手杖放桌上,他回身离去时,陈教授叫住他。
“谢谢你,可以坐下聊聊吗?”
李寻环不解,两人素不相识,有何可聊的。
“我见过你多次,是来找人的吗?你看起来很急切,那个人对你而言很重要吧。”
李寻环心头微动,想了想,轻轻点头。
“坐下吧,说不定我认识你想要找的人呢。”
老绅士神态亲和,令人心生好感,李寻环不由自主坐下,与之面对面。和自己一样,与此地格不相入的老者,言谈举止,透着深远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