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
孔康顺在女儿的呼唤声中回过神,发现不自觉地站在南园大街中央,两旁丧葬用品店,白事引魂幡随风“沙沙”作响,宛若招魂。
他不喜欢这条惹人厌烦的街道,十年前夏天,耳闻目睹徐图惨烈死亡,那时心脏受到钻心刺骨刺激,一股骇惧迅猛冲击而来,逼得日日寝食不安。两个月后,他决定带妻子、两个龙凤胎离开,至此,只在春节回来过年。
十年后冬天,除夕夜晚上,仍是这条街道,张宝财被人杀害。其之后,街道居民区深处,孔耀威遇害。再接着,楚夭遭到绑架,处境危险。宛如被诅咒之地,隐藏深处难以消解的事物,慢慢展露刀锋,从浓雾中缓慢伸出。
下一个,是谁?会不会是自己?
“爸爸!”
女儿心慌大喊,用力摇晃父亲手臂。
“怎么了?”孔康顺再次惊醒般回神,笑容疲惫看向女儿。
“是爸爸怎么了?”十三岁女孩此刻心慌撩乱,脱口而出道,“爸爸是不是有坏事隐瞒我们?那些人的死,和爸爸有什么关系?”
“你、你听谁胡乱说的。”孔康顺神色仓皇,失态道,“我哪来的事瞒你们,过年期间咱们一直待在一起,不是吗?”随即用力抓住女儿手腕,向家中方向走,“咱们现在就离开这个地方!”
只要远离这里,便能摆脱“诅咒”,一家人外面延续幸福生活。
“不要!”女儿甩掉他的手,“爸爸说话不算数!”说罢,朝前奔跑。
孔康顺大喊女儿名字,急忙追上去。
小诊所内,拿抹布擦拭玻璃门的李慈,看到父女二人一前一后跑过,表情看样子吵架了。他自言自语,后悔给护士假期到正月十五,这十一天时间,可有自己忙碌的。
孔司女儿不喜欢隐瞒心事的爸爸,她想不通,向来教育鼓励她和弟弟分享的父亲,背后究竟有何难言之隐。
身后追来的孔司叫唤女儿,跟着从南园大街,跑进福北大街。眼见女儿撞到一人身上,他瞬间肾上腺激素飙升,变得异常惊急。
“哎哟,小心点。”孔司忙拉住脚绊脚,要摔倒的小女孩。
飞跑过来的孔康顺,连忙拉住女儿护住身后,隔开两人接触。
“我记起来了,你女儿、儿子小时候,我左右一个都抱过呢。”孔司笑说,戴着金链子的右手,搭上他肩膀,“这两天,你有啥消息吗?”
知其意指何事,孔康顺僵硬摇头:“没有。”
孔司“哦”了声,收手插裤兜里:“最近挺不太平的,你也小心点,要是遇见麻烦,立刻来找我。”
孔康顺点头,牵住女儿回家去。被拽着走的女儿,不忘提醒,还没到菜市场买菜呢。他充耳不闻,只想尽快回去收拾东西离开。
回到家中,房间里,他收拾妻子、两个孩子衣物装行李箱。乱作一团的衣物,没有叠整齐,硬塞进去,根本拉不上拉链。
门口处的妻子和两个孩子愕然,看着他“发疯”。
拉链卡住,衣服“爆”出,孔康顺赫然而怒,发泄似地一脚踹翻行李箱,上面拉链绷开坏掉,挤压一起的衣服获得释放,翻落地面上。
孔康顺颓然坐到床上,低下头,双手抓住头发。
现在,还不能走。眼下案子一天没解决,他走得再远,也摆脱不掉阴影,说不定会连累到妻子和两个双胞胎儿女。谁能保证,逃离此地,能避免“死亡病历单”的诊断结果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双手捂住脸庞,掩住痛苦神色,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独自平静好一会儿,他抬起脸,扭头对妻子孩子挤出笑容:“咱们去超市买新的行李箱吧。”
妻子点头,让两个孩子叫上爷爷奶奶一起逛嘉华超市。不一会,一家六口出门,言笑晏晏欢快气氛中隐隐透出郁郁之色。
孔司忙和楚夭绑架一案,派出所内部警察已草率从事让出场子,他派出二十名手下赶在刑侦大队前,率先找到两人处理掉。
为以防万一,先去找楚氏夫妇,告诉楚夭落到警察手里,一定、一定强行带回家,不要让赵实带走。
赵实这娘们内外交困局势下,明明处于劣势,竟偏偏逼得他手忙脚乱,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然而,谁也不能在老城区一无忌惮,刑侦警察不行,背后兴风作浪的也不行。前者之手伸太长,就剁掉;后者藏进地缝里,也要揪出剥皮做灵幡,血肉骨架放进绞肉机做香烛,骨头做成鞭炮。
他能有如今地位,靠的不是善。同样,也正是他的善良,保护了这里的人,让大家能吃上一口饱饭。不然,庞大繁华的丧葬业市场,早就落到外人手里,土地、房屋早被房地产商蚕食干净。
老城区里,只要他不点头,谁蹦跶,谁死得快。
一整日,寻觅查找,没有一点消息。天阴沉沉的傍晚,只有警察和孔司手下的人,争夺寻找。
赵实通知所有办案人员,只要没有解救出人质,一刻不许松懈。接到命令,背着她的民警,嘲笑似的在家里吃晚饭,至于今晚通宵调查,又不是时刻监视,有的是办法糊弄。
也就刑侦大队尽心竭力,这里可没人愿意为赵实拼命。
相比下,孔司手下二十人忠心耿耿,行动力比警察强多了。
在尚未被找到的吴归、楚夭,阴暗的小房间里,吴归煮好一锅米饭。打出热乎乎的白米饭进碗,他把熟透黏糊的米粒糊上纸牌位,一张又一张贴上墙壁。四面墙壁,已贴满其中一面,其打算是,包括地板、天花板所有的,全部贴满老城区居民纸牌位。
“你一定想问我为啥这么做。”吴归糊上楚夭弟弟楚豪的纸牌位,整整齐齐贴上墙壁,自顾自说道,“因为我无聊。”
为杜绝警察定位,手机早已关机,缺少娱乐下,总该找点乐子。
捆绑椅子上的楚夭,双眼半睁,十分疲倦。
“你要是不吵闹,我松你嘴巴。”吴归“啪”地一巴掌拍纸牌位贴墙壁,“‘奠,张正义之灵位’,这人是谁?”
得不到回应,吴归手下不停,打造艺术空间般地,慢慢贴满第二面墙壁。
随着夜渐深,窗外行人脚步稀疏,当贴满第三面墙壁,已过午夜十二点。吴归解开捆着楚夭嘴唇的毛巾,强行喂下米饭和水,又绑勒住。
力不能支的楚夭,任由摆布。
“你一定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可怕,可惜我手里没镜子,不然一定让你看看。”吴归抬起她的下巴,注视那双半睁、红得可怕的眼睛,“你这幅样子走在外面,鬼见了也要躲三分。”
楚夭闪着猩红幽光的眼眸,阴冷看他。
吴归一抖,拿起一张纸牌位,问要不要玩抽签?抽到的下一个人,他们两人共同作案,将中签者碎尸万段,做成肉饼卖给其家人吃。
糊好手中纸牌位,他神秘一笑:“我发现了你一个秘密。”然后凑到女孩身边说出一句话,楚夭身体一颤,又恢复平静。
吴归得逞似的心情愉悦,纸牌位开始贴第四面墙壁。
临近天明,整个房间贴满本地居民名字纸牌位,除了天花板使用拖把顶上贴,歪歪扭扭不规则,四面墙壁和地板,贴得还算整齐。剩余纸牌位还有许多,吴归抓起一把一扬,纸牌位空中如落雪片飘散,慢慢落下。
外面,刑侦大队几人一夜查寻,未抓住有用线索。自楚夭被绑架,已超过三十个小时,随时间拉长,其处境越加危险。如若无法安全救出楚夭,本地居民就会借此冲突生事,逼迫他们退出这里。
赵实身上压力,可想而知。身为队员的魏以春、王白几人,支撑着强大精神力,努力追查。当王白排查过一条路段走出来,看到张乐乐、陆今悠闲买早餐吃,脸色一下阴沉,不由分说上前,拍掉两人手里包子豆浆。
“你干什么?”张乐乐手里豆浆翻倒撒泼衣服。
“你们适可而止吧!”王白呵斥,若不看到派出所的人偷懒耍滑还行,一旦见到,便控制不住气恼。在队长、队友彻夜调查时,这些人又在做什么?
“怎么,吃口饭都不行?过分的是你吧。”张乐乐动了肝火,双手抓住其的衣领:“给我道歉!”他忍对方很久了,真当是自己顶头上司随意指挥啊。
“松手!”王白命令,双手不由自主握成拳头。
一旁同样早餐遭殃的陆今,转过身警务通电话赵实,说两人又冲突了,比上次还严重,是他完全阻止不了的。
傻逼张乐乐,绝对打不过刑侦警察,他才不要做老好人帮忙,免得殃及池鱼。
“王白和张乐乐吵架?”电话那头,赵实记忆迅速闪过某点,终于记起绑架视频背景的“嘎吱、嘎吱、嘎吱”异响在哪听过。“电话马上给王白!”
陆今递电话给王白,对方接过听完,交还手机掰开张乐乐双手,转身迅速离开。
张乐乐朝其背影竖起中指。
陆今若有所思,内心默念一句“关我屁事”,转身重新买一份包子豆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