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月21日，正月十二，早上6：48分，犯罪嫌疑人李慈刑事拘留，案子进入最后侦查阶段。
淋雨一夜的警察们，换上干燥执勤服，无片刻歇息接着白日工作。外面小雨停息半小时，又开始飘落，老城区雨雾迷蒙，景物隐约，殡葬用品店立在门口纸人，面容模糊，诡异吓人。
经信息采集结束，李慈带进审讯室。魏以春录像笔录，赵实、蒋良负责进行审讯。
面对审问，李慈对“除夕夜血案”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异常平静详细叙述作案经过。
李慈本名李紫微，是李儒彦、俞心蜜儿子，和李寻环同父异母关系。李慈之所以认识李寻环，对方不认识他，源于个人敌意，不许父亲将照片发给哥哥看。可父亲希望他喜欢这位哥哥，时常拿照片在他面前晃悠。所以前年，李寻环出没老城区，就已经认出。
案件正如赵实、蒋良调查的一样，他不仅杀害张宝财，还故意利用蒋良对受害人黑暗心理，制造其涉嫌杀人假象，使负责刑案调查的刑侦警察与之产生矛盾。当晚，张宝财给蒋良打出的电话，是他劝说拨打。张宝财受性命危机困扰，十分恐惧，于是鼓励怂恿，拨打电话求助。他清楚，蒋良不会听对方废话，而这么做目的，是为牵连其进入案件，成为犯罪嫌疑人。张宝财很信赖他，因为只有他把这畜生当人看。
除夕晚，他着急赶去张宝财家做客前，刘阿公来打退烧针，还不听劝去别家诊所。他便取注射用赖氨匹林打针，可注射用水刚注射进药瓶，刘阿公闹着打柴胡注射液。放在以前，他绝对劝说不给打，或让到别家打中成药注射液，可当时无心思劝说，拔针揣注射用赖氨匹林揣进口袋，去药房拿柴胡注射液给他打。老头走后，急忙拉帘锁门熄灯，提袋子里的白熊啤酒，后门道路去张宝财家。
一切在计划中，从踏入张宝财家门口开始，计算着每分每秒倒计时死亡。直到啤酒喝完，绕过其身后去冰箱取酒，背后捂嘴，刀子扎进脖颈。
外面新年游行队伍过来，他头脑冷静按照每个步骤，刺杀张宝财，迅速处理现场痕迹，戴上手套、鞋套，凶器、酒瓶子等物装进袋子。楼下游行队伍经过，他拖着奄奄一息的张宝财上窗户，可对方求生欲地，一只手勾住他上衣口袋，使注射用赖氨匹林滚到窗户轨道，他胳膊肘往下压碎。
意料之外的事件发生，张宝财往下坠，已来不及清理全部，只得带走黏沾医药标签的大块玻璃，留下小块和细碎玻璃，及药物液体。
他拿上装有物证的袋子，迅速逃离现场至楼下，混入人群中，并假装没带手机，借用林温舒手机看时间调整拍下合影，制造不在场证明。至于手中袋子，因要急救张宝财，自然而然交给她帮忙拿着。事后取回，使用化学药物处理痕迹，销毁所有证据。
林温舒不知自己所作所为，是无辜的。
不存在的嫌疑人吴归，提前制造虚构目的，也是为针对警察、李寻环、康乐医院大火案纵火者，困入其中打转。没想到，赵实这么快察觉异常。而三次纸牌位，第一次李从冬散播，是他多次去其家中看病，诱导协助。李从冬是重要一环，警察顺着张宝财生前行踪轨迹调查，势必找到他头上。他早料到孔司会找人替罪操纵结案赶走赵实，所以从其妻嘴里得知，让吴亚做替罪羔羊，便至其家中放下第二份纸牌位。张宝财常常和他谈私事，他很清楚吴亚住在哪。第三次，南园大街，他以康乐医院遇难者家属匿名身份，向李从冬他们透露假消息引来警察，纸牌位是他散放的。
自五年前来到这令人恶心的地方开始，内心开始计划着怎样谋杀十五年前康乐医院大火案纵火者。张宝财生前，非直线环形踪迹，贪生怕死接触十五年前案件有关的人们寻找谋害自己之人；吴归的存在；寄出的“死亡病历单”；逼迫孔司等人惶恐不安；陷老城区陷入巨大恐慌中……推断刑侦警察的调查，操控计算案件中的每一步，以从中掌控。
短短十二天时间，警察抽丝剥茧，一步步逼近他，揭穿一切真相，已无处可逃。
“孔司、张宝财、孔耀威、孔康顺涉嫌纵火康乐医院，你是否有证据？”赵实凝听完作案过程，询问道。
“没有，我经常听母亲抱怨这四人常到医院干扰工作。所以除他们，纵火者不可能是别人。”李慈嗓音微哑。
“他们为何骚扰你父母？”
“康乐医院的存在，触及到本地人利益，孔司想入股，安排录用自己人做管理层。父母拒绝要求，因为一旦接受，必然拉扯出裙带关系，带来医疗腐败，后果不堪设想。”
“新元宝大酒店，孔司有股份，管理层有本地人。”蒋良凑到赵实耳边说。
赵实明了，如果钱多未接受地头蛇入股，大酒店根本开不了。孔司贪婪，没允许，任何外来投资者，别想此地做生意。
“我虽无孔司四人纵火证据，但有一人目击到他们杀人放火。”李慈话语冰凉。
“是谁？”
“楚夭。”
“她亲口告诉你的？”
“是的。她曾撞见谋杀现场，目击四人杀害我父母，再放火烧医院。但因年纪小，加上大火烧伤毁容带来创伤，忘记了当年事情。随着案件发生，因张宝财生前接触过她，孔司让孔耀威了解情况，刺激到她恢复记忆，知道自己看见了真相。害怕她说出当年事情，孔司命孔耀威以送出国整容，提供优渥生活，脱离眼下痛不欲生的环境来诱惑，楚夭在心动和不公的命运中摇摆，最终没有接受杀害孔耀威。”
“可是，楚夭杀人手段，吻合孔耀威病历单诊断结果，这只可能是凶手背后推动，利用她杀人。”
“我早就计划好孔耀威的死亡，从未有过利用她杀人的想法。”
李慈否认利用可怜的姑娘杀人，对方只是来诊所，绝望倾诉苦难，印证那四人就是杀害父母的真凶。至于楚夭杀人手法，为何与寄出的病历单一样，他很震惊，百思不解，认为是巧合。
赵实否定“巧合”说法，让想想，是否第二人看过病历单内容，或者无意让楚夭看过？
李慈摇头，四张病历单诊断内容，除本人外绝无第二人见过。
没道理啊……
要说利用，王胜利才是被利用的人。当李慈联系告知真相，对方也问楚夭杀人一事，是否他背后操控？他说绝不会操纵悲惨的女孩，达成杀人目的。
王胜利相信，才向孔司下手。
经过一上午详细审讯，让人带李慈下去时，其脸色阴沉问是否逮捕孔司、孔康顺。
“如果真如你所言，除非唯一的目击证人楚夭醒来，不然检方没有理由逮捕他们。但是，我会重新立案侦查，查清十五年前康乐医院大火案真相。”赵实不会放任犯罪者们逍遥法外。
李慈沉默，目光对视好友，蒋良沉静如水的眼眸下，泛着复杂难过的涟漪。他收回视线，走出审讯室。
外面等待一个上午，换身黑色西装套装，外加一件大衣的李寻环，上前说道：“我会给你找最好刑辩律师，以后，每年都会来看你。”直到出狱的那天。
李慈没看他，走过其面前。
下一名送进审讯室的是王胜利，由蒋良审讯。凶悍的男人戾气很重，愤然他们阻止烧死畜生孔司。
“这样的结果，你们满意了吗？”王胜利瞋目切齿。
“‘以暴制暴，使用私刑是不被允许的’，这句话，是我十八岁时候你告诉我的。”蒋良搁在桌面上的十指绞握一起，“我绝不会让你违背曾经的话语，走上错误的道路。”
“蒋良！”锁在审讯椅，王胜利双眼赤红，双手重重砸下，金属手铐“哐啷”作响。
整个审问过程并不顺利，王胜利不配合，誓言要弄死孔司。
待对其审讯结束，孔司最后送进来。死里逃生的男人，强制镇定，对审问斟酌着回答，再三提醒，自己是受害人，没理由拘留。
对派人袭击警察指控，不承认，与自己无关。让吴亚绑架楚夭，妄图操纵结案……吴亚是谁？自己不认识。手下侮辱林稚，要不再问问他们，是自己命令，还是这两王八蛋自作主张干的。李慈、王胜利指控他十五年前杀人纵火康乐医院，简直笑话，有证据吗？他可是有人证，证明在烧烤店撸串喝酒！
孔司在赌赵实、蒋良拿不出证据。知道真相的人里，死了两个，医院里昏迷不醒躺着一个，还有最后一个孔康顺，为了妻子和两个孩子，宁愿自己死去，也绝不敢泄露半个字。
他最终赌对了，警察手里没证据，只能把他放了。
终于获得自由，孔司吹着口哨离开审讯室，与在警务大厅等待的妻子拥抱，再相拥离开。陆今看着二人离开背影，神色微妙。
“赵队长很快出来，你再等等。”他笑着对林温舒说道。
抱着女儿的林温舒点点头。
五分钟后，赵实里面出来，向她问道：“2月9日除夕晚七点半左右，李慈对你手机动过手脚，你知道吗？”
林温舒没避讳审视目光，回道：“不知道。”
停顿一下，赵实点点头：“没事了，谢谢你过来一趟。”
林温舒含笑说“没关系”，牵着女儿小手，拿上门口处雨伞撑开走出去。在走出派出所，她眼里时间，“嘀嗒、嘀嗒、嘀嗒……”迅速往后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