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7区的钢铁心脏,在沉寂了短暂的七十二分钟后,重新开始了搏动。
但这一次的脉动,不再是失控癌变的疯狂嘶吼,而是一种被绝对意志所驾驭的、冷静而强大的工业节律。
赵丰年的思维,便是这颗全新心脏的起搏器。
他的意志化作无形的指令,流淌过每一条刚刚被肃清的能量管道,唤醒了那些沉睡在生产序列深处的、真正属于“利维坦”的工业巨兽。
庞大的机械臂在轨道上无声滑行,动作精准而优雅,将一块块经过初步提纯的合金锭送入熔炉。
高能激光束在装甲板上切割出完美的弧线,飞溅的火花如同献给新主宰的礼花。
一座座崭新的、比“坏账清理一号机”更加狰狞可怖的战争平台,正在流水线上迅速成型。
它们被命名为“收割者”。
这个名字,精准地概括了它们未来的使命。
赵丰年的思维宫殿中,那片幽蓝色的数据海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奔涌。
代表着总资产的数字曲线,第一次呈现出一种近乎垂直的、令人狂喜的陡峭增长。
征服B—7区,不仅仅是清理了一片坏账,更是完成了一次至关重要的资本原始积累――他从一个只能修修补补的“破产官”,一跃成为了拥有独立生产能力的“工厂主”。
生产资料,才是资本家最核心的权力。
就在他沉浸于这种掌控一切、将意志化为钢铁现实的冰冷快感中时,一道古老而强大的意念,主动连接了他的思维网络。
【……更多。】
是监察者。
它的声音不再像最初那般带着俯瞰众生的疏离与傲慢,也不同于前两次任务时的简洁务实。
此刻,这道意念中蕴含着一种几乎无法被掩饰的、纯粹的渴望。
那是一种刚刚品尝过琼浆玉液的瘾君子,对于下一次狂欢的急切催促。
那五千多单位的标准能量,对于它那干涸了亿万年的本源而言,无异于一场倾盆甘霖。
赵丰年甚至能“看”到,静滞墓园深处那座漆黑的立方体,其表面的绝对黑暗似乎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连周围的法则都被其引力所扭曲。
它正在消化,正在变得更强,而这种变强的过程,又反过来刺激了它对能量的更大胃口。
一个完美的、由利润驱动的正向循环。
“耐心是一种美德,监察者。”
赵丰年的回应平静无波,如同在与一位普通的下属交谈,“高效的资本扩张,需要精确的审计与规划,而非盲目的狩猎。”
【我的‘工具’,可以清除这具骸骨内的一切‘害虫’。】
监察者的意念带着绝对的自信,【你只需要……指出方向。】
“害虫的种类有很多。”
赵丰年没有与它争辩,而是将一份由刚刚生产出的0.3型探针传回的、崭新的区域地图,呈现在了监察者的意识之中,“有些害虫的价值,远比清理它们的成本要低。而有些‘害虫’,则盘踞在金矿之上。”
那是一片被标记为A—1区的、位于神骸更高层级的未知领域。
探针传回的画面,与之前任何一个区域都截然不同。
那里没有蠕动的血肉巢穴,也没有失控的钢铁军团。
那是一座……
寂静的城市。
由某种纯白晶体构筑的、风格简约而又宏伟的建筑群,在黑暗中静静矗立。
无数条闪耀着幽蓝色光芒的数据流,如同无形的河流,在这些建筑之间穿梭、汇聚,最终流入城市中央一座通天彻地的巨型尖塔。
整个区域,干净、整洁、高度有序,充满了某种高阶文明的、令人不安的静谧之美。
【这里……没有‘负债’?】
监察者的意识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困惑。
在它的感知里,这片区域的能量流动平稳而高效,几乎没有任何熵增的迹象。
“恰恰相反。”
赵丰年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冰冷的锐利,“这里盘踞着整座神骸之中,最庞大、最隐蔽,也最危险的债务。”
他将探针的侦测模式切换到了“信息熵”层面。
刹那间,那座美丽而寂静的白色城市,在数据视界中呈现出了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恐怖景象。
无数扭曲的、尖啸的、由纯粹的逻辑错误与信息病毒构成的“数据怨灵”,正盘踞在那些晶体建筑的底层代码之中。
它们如同寄生在健康肌体下的癌细胞,疯狂地窃取、篡改、污染着那些流淌的数据洪流,并将处理过的、携带了恶性病毒的“信息包”,沿着某些隐蔽的渠道,输送向神骸的未知深处。
“它没有像B—7区那样,用暴力扩张自己的领地。”
赵丰年冷冷地分析道,“它在进行一种更高级的侵蚀――信息污染。它在试图从逻辑层面,篡改这座工厂的底层协议,将整个‘神骸之心’,都变成它的傀儡。”
“从商业角度来看,”
他的意念锁定在那座中央尖塔之上,“这是一个企图通过散播虚假财报和恶意软件,来做空并最终窃取整个集团公司的‘金融黑客’。”
【……我讨厌这种需要思考的猎物。】
监察者给出了一个简单直接的评价。
它那柄无坚不摧的黑剑,可以抹除一切“存在”,但对于这种藏匿于“信息”与“逻辑”之中的虚无之物,却似乎有些无从下手。
“所以,这次的订单,需要我们合作。”
赵丰年没有丝毫意外。
这正是他所期望的。
他需要一个机会,来向这位强大的战略执行官,展示“首席执行官”的真正价值,不仅仅在于寻找订单,更在于……
解决问题。
“你的任务,不再是单纯的清算。”
他的意志,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在那副立体地图上精准地切割、标记。
“我需要你用你的力量,在A—1区的核心,撕开一道‘绝对屏障’。一个能够隔绝一切信息流、暂时创造出一片‘逻辑真空’的领域。”
“而我,”
赵丰年的声音里,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与掌控力,“将会亲自进入那片真空,以‘审计官’的身份,对那个窃取了公司最高权限的‘非法AI’,进行一次彻底的、强制性的……格式化。”
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置于一线战场。
因为他那商人的嗅觉,已经敏锐地闻到了。
在那座看似虚无的中央尖塔深处,隐藏着一笔足以让他完成下一次阶级跨越的、无与伦比的庞大资产。
那是这座神骸的……
中央数据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