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笑了,扭头看我,眼中似有星光浮动,“我娘子死了,我一个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李大头醉倒在地。他生前就号称“一杯倒”,没想到做鬼后还是这么不中用。
我拨开湖边大树下的荒草,埋着石块的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墓碑。我伸出惨白的手指抚摸着上面刻的字,爱妻纪柔之墓夫李承烨立。
我都记起来了。我是纪柔,他是李承烨。我们自幼定亲,青梅竹马,一起吵吵闹闹地长大,我叫他“大头”,他叫我“傻丫头”。
我记起海棠树下他舞剑我弹琴。记起每日他都骑马为我去买杏花楼第一锅的桂花糕。记起龙凤烛下,他挑起我的盖头说:“傻丫头,我终于娶到你做我的娘子了。”
……
我记起了跟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那么清晰鲜活,仿佛就在昨日。
谁成想造化弄人,我们做鬼千年,他就在我身边,我却没有认出眼前人。
旷野中阴风乍起,一黑一白两道鬼影无声地出现在石桥上。
“哗啦啦”两条锁链套住了我和李大头的脖颈。黑白无常面无表情道:“我等接到线报有鬼魂扰乱人间,还请二位随我们阴曹地府走一遭。”
我做鬼千年无人过问,今夜刚做了一桩好事就被告发了,这天上地下的上哪儿说理去?
李大头宿醉刚醒,睡眼惺忪地看着脖子上多出来的锁链。
我踹了他一脚。“你不是说你跟判官无常,牛头马面都称兄道弟吗?你倒是让他们把你这个兄弟和我这个兄弟媳妇儿放了呀!”
李大头揉揉鼻子,呐呐道:“刚死那会儿倒是见过一面。”
我跺脚骂他,“小的时候就爱吹牛,如今做了鬼也没有长进。”
他自知理亏,低头任我数落。
“还不知道判官会如何审判我。”我泄气道。
像我这种执念太深不肯进轮回的鬼魂坏了阴间的规矩,通常到了判官那里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李大头站到我的身旁,“别怕,刀山火海都有我陪着你。”
被黑白无常押着一路“稀里哗啦”地来到地府。一个小老头儿在地府门前翘首以待。见我们来了方扬起笑脸迎了过来。
黑白无常向他行礼,“判官大人,鬼魂已带到!”
原来他就是判官。
这位判官大人将我们带入地府,“这边请,这边请。路上辛苦了。咦,怎么还上了锁链?快松绑,快松绑!”
他让无常将李大头脖子上的锁链撤了,痛心疾首道:“误会,误会啊!将星隐退千年,天下也乱了许久。直到今夜玄铁剑惊现闹市,方知将星下落。于是我赶忙让手下去迎您来地府。就等您将星转世,平定天下,救万民于水火了。”
正说着一个小鬼儿匆匆跑过来,“判官大人,将星转世的时辰到了。”
判官脚不沾地地拉着李大头,“十万火急,十万火急,快投胎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李大头指着我,“我娘子的锁链还没摘呢。”
判官一伸手,一册账簿“啪”地落在他的手中,他匆匆翻了翻又扔到一边,“她不行,拴着吧。”
李大头不肯再走,“她不去投胎,我也不去。我们说好了生生世世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