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居然能好好去享受一下,这难道是佛祖对自己一直以来顺从的报答?
一个月转瞬即逝,自己小小的女儿又被送了回来,却是这样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压抑着心中的疑惑,他轻轻的问着女儿为什么?是怎么了?
小女孩气息奄奄,断断续续道:“头人要吃枣。”
头人要吃枣?吃枣?才真嘉措万般不解,吃枣怎么会这样?
小女孩眼中全是泪水,她哽咽着,痛呼着说了一切。
强巴头人是要吃枣,他身边来了个莫名其妙的外地僧人,他教给了强巴头人一个别致的“吃枣”方式。
他们“邀请”了一群农奴们的小女孩,先将她们饿上三天,渴上一天,清理“干净”了,就会将一枚鲜艳的红枣塞进孩子的身体,再等上一天,强巴头人就会取出那枚枣子。
现在这枚红枣变得越发红艳,越发清香,他会细细地清洗一番,与自己的家人一起,将这据说是吸收了童女精华的红枣慢慢咀嚼,仔细品味,吃得满面红光,心满意足。
这样断断续续一个月,去了的小女孩也只回来了一半。
才真嘉措颤抖着揭开了女儿身上的皮袍,看着那开始溃烂的一片,还有股股血水渗了出来。
这是顺从的回报吗?这是人生的解脱吗?这就是自己的人生吗?
才真嘉措茫然地放下了自己的女儿,茫然地走到了父母“升天”的地方,茫然地听着那兀鹫的嘶鸣,又茫然的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他抬头看着天空,也许,当年自己选择了杀人,这生活就不会是这样?
胸口中有一股东西在来回激荡,在这个身高九尺,却又老实顺从的男人心中膨胀、膨胀,好像要憋死他。
这挂着一轮血月的天空,是这一幕最后的画面。
第十幕,最后一幕。
依然是那一轮血月,依然是那一片夜空,潘伟还以为自己仍停留在上一幕,可是下一刻,画面变化了。
那是什么?似乎有个黑点从远方飞来,就像一只夜空中的蝙蝠,又像一朵飞翔的火花,只不过是纯黑色的。
潘伟借助才真嘉措的眼睛,看着这朵不祥的黑焰,竟有一丝莫名的熟悉。
它没有一点犹豫,就好像早已知道了目的地,就那样如同一颗流星般划过天际,像寻找了多年终于找到了一般,倏然间来到了才真嘉措的面前,浮在他的头前空中,幽幽闪着微光。
潘伟觉得视野中一阵模糊,他似乎感受到了才真嘉措的感觉,他在与这朵黑焰交流,他们在联系,在商量,在深谈,在共鸣,在欢呼!
他们好像终于找到了彼此,一种压抑不住的欢悦从心底迸发出来,让画面突然变得清晰无比,纤毫毕现。
那朵黑色的火花在空中轻轻一旋,慢慢向才真嘉措的额头飞来,才真嘉措双手摊开,眯起眼睛,他的脸上全是即将解脱的狂喜,他的心中也尽是找到了真理的从容。
没有剧痛,没有灼烧,就像是在外多年的游子回家了一样,那朵黑焰在视野中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直到占据了整个视野。
潘伟眼前的一幕突然变得有点模糊了,好像蒙上了一层轻纱。
才真嘉措又在夜空下站了一刻,他伸出手来看了看,又抚了抚自己的胸膛,他叹了一口气,面上带着终于解脱和得偿所愿混合的表情,转身轻轻走进了自家的泥屋。
他来到铺着破布和毡片的垫子前,爱怜地看着那个已经睡着的小姑娘,她蹙着眉头,时不时还轻轻的**一声,苍白的脸庞在血月的映照下好像也变得红润了一点。
他轻轻伸出手,用粗大的臂膀将小女孩拥在怀里,熟睡中的小姑娘感受到了父亲的温暖和气味,蹙起的眉头舒展了一点。
他用粗糙的手指抚过女孩的眉头、脸颊、那像花瓣一样的嘴唇,带着无尽的喜悦,他轻轻抚摸着小女孩细细的脖颈,她在睡梦中没有感到一丝的痛苦,全身突然就平静下来,没有**,没有声息,没有了动静。
才真嘉措咧开了嘴,他是如此的开心,好像将女儿送到了她的故乡,她的祖父祖母所在地方,她会吃到最好的肉,也能得到最美丽的裙子。
巨大魁梧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在小小的泥屋中盘旋起舞,就像和着不知名的节拍,脚下跺出了最开怀的锅庄。
他就那样扭动着身体,来到了自己泥屋前的小小作坊。
他哼唱着从来也没唱过的歌谣,将一切能找到的铁器都扔进了那巨大的坩埚中,只剩下一个铁砧,一只铁锤。
他燃起火焰,今天的火光很是特别,在月光下竟像琉璃一样散着青绿色的光芒,有如实质。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那些火焰也顺从地缠绕在他的手指间,像流水一样流淌,像小时候那只土拨鼠一样听话。
他又开怀的在作坊中漫舞了一圈。
看着铁坯渐渐地融化,他仰面向天,突然又是微微一笑。
回到自己的泥屋中,他双手抱起自己的女儿,爱怜地看着她美丽的小脸,脚下依然踩着不知名的舞步,站到了喷射着蓝绿色火光的炉膛前。
他轻轻的将女儿的双脚放进了炉膛,“腾”得一声,火焰竟然变成了纯纯的黑色,散发出逼人的炽热,小作坊的茅草屋顶瞬间就化作灰烬飞散,而才真嘉措却站在最近处,像冬日里围着火盆那样惬意。
那坩埚中的铁坯早就化成了铁水,只是今天这铁水并不红热,反而黑沉沉的好像一渊深潭。
又是“轰”得一声,纯黑色的火焰蹿起一丈多高,那一锅黑色的铁水突然旋转起来,发出了色彩斑斓的辐光。
看着女儿化作了火光,才真嘉措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张开大嘴,哈哈哈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