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夫人如今还能勉力支撑，只怕府中下人早就不知道个个都干什么去了。
这老头就已经算得上是最衷心耿耿的那一批人了，尽管已经猜到了张夫人的身子不好，可白夫人却没想到张夫人如今竟不好成了这个地步。
这院中伺候的下人也凋敝，该不会都准备另攀高枝了吧？
互相看了一眼，两人屏气凝神一般的走进了这个院子。
悄悄推开门，里面迅速传来一声女人的呛咳，咳嗽的声音实在太大，仿佛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一般。
白夫人只觉得胸口也跟着一赌，自己的身子也开始难受起来了。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叶玉枝大步上前，递给白夫人一个糖块，塞进嘴里，总算是制止住了白夫人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咳嗽。
白夫人这才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只是仍然觉得胸口有些闷堵，似乎还是不舒服。
“张夫人，我是东巷子铺老白家的，今日特意过来拜访你，你这这样，如今可还能进门？”
许是听到了白夫人在外头的话，里面咳嗽的声音小了些，随后是茶盏晃动的声音，又过了片刻，才传来一声女人声音粗嘎的回答。
“既然是姐姐来了，那也不必客气，赶紧进来吧，姐姐不必害怕，我这病虽然瞧着重，但确实不传人的，只是我个人的身体不好罢了。”
白夫人这趟入府，一是没想到这府中竟是如此境况，二来也的确是好久没有见到过张夫人了。
冷不防张夫人成了这样，她心头也是感慨万千，哪还顾得上什么防备不防备的，便迅速走上前去。
看着张夫人正在拼命够着茶盏，白夫人赶紧上前，两只手将茶盏递了过去，看着这屋子里头的景象，白夫人也有些无奈的问。
“怎么回事？你先头可是最光鲜亮丽不过的一个人了，这些年也从未曾在人前这样失态过，你家的生意不是都由你打理吗？前两个月我见你还好好的，到如今这是怎么了？”
听了这话，张夫人就叹了一口气，语气中也是满满的无奈，是了，谁能想到了，不过两三个月前，两人还是姐妹的样子，而如今她身体还好，自己倒像是风烛残年一般，如何不叫人心生感慨呢？
“你若身子不好，自该找个好大夫来瞧瞧，不必这样耽搁着，这身子骨是你自个的，咱们家里虽是小富之家，但也没吝啬到连看大夫的钱都不舍得吧，你这是怎么了？”
张夫人就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口凉茶，这才满脸痛苦的说。
“一个月前我偶感风寒，原以为是寻常的风寒，用了些药汤子便没放在心上，哪知后来越发的严重起来，整日里呛咳不停，连用药都压制不住。”
“更吓人的是，我身边伺候的丫头，个个都过了病气，接连倒下好几个，我担忧，叫她们退下去了。”
“后来这消息走路出去，身边的下人也不敢伺候了，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恨不得对我敬而远之，我也不敢拖累其他人，就一个人在这住着，只是每日叫他们送些饭菜就罢了。”
“而且我越发觉得身子无力，有时发起高热，甚至还能打摆子，这样的症状，我闻所未闻的，找了几个大夫，总是瞧不见效，我心里也想这大约就是我的命，也不争了。”
“只可惜我福气薄，不如姐姐一般儿女双全，我这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没能给爹娘留下香火来。”
“劳烦姐姐帮我在外头瞧着，若是有哪家的女子觉得不错的，只管同我夫君介绍着，叫他们请进府中来，回头生了孩子，随我家姓就行，我只求给爹娘留下香火，这样，九泉之下也对得起爹娘了。”
听了这样的话，白夫人也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张员外能这样肆无忌惮？想来这事儿也是得了张夫人的默许的。
可是张夫人到底是否知道张员外其他的做派呢？就比如他选了个二百年华的漂亮姑娘，甚至是在外头强夺美女。
心里带着满满的担忧，白夫人语气和缓的解释：“此事倒是不劳你我费心了，我瞧着你夫君对这事儿格外上心，只怕用不得十天半月的，你这府中就添了新人了，只是我想问你，这万贯家财，尽数拱手让与他人，你可甘心啊？”
白夫人嘴角扯出一个冷笑，不甘心又能如何？人已到了病榻之上，那便是生死也做不了主的了，甘心与不甘心又能怎样？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看出张夫人求生的意志并不坚决，可是叶玉枝总觉得奇怪，按说这样的病也是有的，可就算是疟疾，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办法吧。
她便主动上前，没打声招呼，便将手伸到了张夫人的手腕上，张夫人吓了一跳，愕然地看向了白夫人，白夫人就笑着解释。
“我同你介绍，这是我的一位好妹妹，当日我总是无法入睡的毛病，就是这妹妹给治的，在本地也有些名声，只是你先前未曾见过爸爸，叫我这妹妹给你瞧瞧，若是能瞧得好呢，就再好不过，若是瞧不好，也算是尽力了。”
张夫人听了这话，就只是叹气，虽未把手抽出去，但她的叹息也说明了一切。
张夫人早就对自己的身体不抱任何期待了，而今也不过是在等待着一个彻彻底底的可以让自己死心的消息罢了。
皱眉摸了一会，脉相虽弱，但却也并没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叶玉枝松开脉搏，语气也跟着轻松了不少，笑着跟白夫人说。
“姐姐，夫人这倒不是无可救药的，我刚才也看过了，夫人的脉搏虽弱，但却是内里厚重的，不至于就这样一命呜呼，夫人还是不必多想了，我给夫人开些药，这是寒热交错所致，若是能够好好用药，坚持药浴，三五天的就好了。”
“只是夫人似乎忧思过重，忧思过度才是真正的伤神，夫人还是应该注意这点比较好。”
里里外外，不知换了多少大夫，竟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有希望的话，张夫人一时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