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气氛诡异沉默,屋外月明星稀。
陈旭站了起来,手指摩擦着下巴,围绕着三只瑟瑟发抖的小穷魂转了一圈,一个个都瘦瘦巴巴、可怜兮兮的,突然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坏笑,回到他们面前时,收起笑脸,眉目再次变得威严,突然开口道:“一问三不知,留着他们也没啥用!”
这三只离魂一听,更慌了,身形一下子软了,不过有定魂咒定着,动不了,不然早就吓成一滩烂泥了,凄凄惨惨戚戚地喊到:“大侠饶命啊,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做人,我们也真的没有害过人。”
陈旭看着一惊一乍的三只可怜的小鬼,上半身朝他们倾过来,轻飘飘的说道:“想转生么?”
刚才也只是想戏弄戏弄他们,不过是三只小穷魂而已,从没做过恶事,生前已经受尽百般苦楚了,死后既然有幸遇到了他们,也算是一种缘分,那就让他送他们一层,权当做了善事。
三只离魂一时错愕,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纷纷抬头看向他:“?”
陈旭道:“我可以帮你们。”
三只离魂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道:“想,想,想。”
当然想了,能做人,谁又会愿意做个飘无定所的魂呢。
陈旭挺了挺脊背,神态威仪,一双美眸凝聚着精光,默念了一阵咒语,三张定魂咒轻飘飘的飞回到他的手心里,头顶的阵法结界紧接着也跟着消失了。
然后又掏出三张安魂符,右手一挥,朝三只离魂飞了过去,分别印在了脑门上。
陈旭右手捏了个决,默念一段往生咒,安魂咒便散发出微弱的灵光,“你们跟着灵光所指引的方向走,那里便是往生的路,切记不可摘下纸符。”
三只离魂激动的跪下,差点泪流满面,可是鬼是魂魄,流不出眼泪这种有形的东西,所以,也只是嘴巴憋了憋,眼角抽了抽,看上去怪怪的,伏地拜了拜:“多谢大侠指引,多谢大侠指引。”
果然以往黑漆漆阴深深的幽冥道路上,在外面的鬼眼里依旧是漆黑一片,可是他们三个脑海里,此刻跟个明镜似的,居然能透过黑暗,看到眼前一片光明道路,三只离魂顺着灵光指引的方向,穿墙而过,前往了转生之路。
厌邪托着下巴,目光始终落在陈旭身上,他的一举一动,一喜一怒,笑时的爽朗,怒时的愤恨,每一种情绪都能牵起他的兴趣,微渺的感觉缓缓划过心头,留下了丝丝印记,慢慢的酝酿出些许情的滋味。
屋内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片刻,伴随着急促沉重的喘息声,气氛又徒然紧张了起来。
沈易安、余子辉和初见三人,瘪瘪的肚子里咕噜噜的又叫个不停,好像肠胃里有一堆的气体在冒泡。
随之三人脸色大变,喘着粗气,紧接着捂着肚子,急匆匆的就朝着外边跑了出去。
陈旭和陈九神色立马又紧绷了起来,倒吸一口凉气,彼此看了眼对方,想要跟上去瞧瞧他们到底怎么了。
厌邪站了起来,拉住了陈旭的衣袖,淡然说道:“那三只离魂在他们体内这么一闹腾,身体里必定残留了一些阴气,等他们把这些阴气随着污秽之物排除干净,就没事了。”
陈旭有些担忧:“那需要多长时间?”
厌邪拉着他又坐了下来,不急不躁的倒了杯茶,握在手里,用灵力捂热,递给他,眼睛里透着些许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放心,阴气不重,大概一晚上即可。”
陈旭接过温热的茶水,朝他多看了几眼,厌邪冲他勾了勾唇角。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他们五脏六腑必是要排个干干净净,”厌邪又道,“你们最好还是吩咐厨房做些吃食备着。”
陈九凝视着俩人,太阳穴突突直跳,总觉得这人对师弟的关心,有些不太正常,全凭直觉他不喜欢这个人。
果真,三人跑了一晚上的茅房,五脏六腑是排的空空如也,整个人没被小鬼折腾死,也被这拉肚子给折磨惨了,腿软的站都站不直,一个个颓废的跟个霜打茄子似的。
陈九命人做了养胃的粥,端了上来,沈易安和余子辉拖着虚弱的身子,勉强喝了两口,就各自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就倒在了床上,眼皮子都不想再抬一下。
初见躺在床上,感觉骨头都快软掉了,陈旭拿起一个枕头,将枕头中间弄的软软的,依在了床头,扶起她,靠在床边枕头上,拿过粥,吹了吹,亲自喂她把粥喝了。
扶着她睡下,捋了捋她凌乱的头发,又将被子往上盖了盖,一张安魂符重新度了过去,一颗悬着的心才踏实了一些。
厌邪打量着他的眼眸微微眯起,口气有些生冷,“陈兄对师妹还真是体贴。”
可是陈旭心情沉重,并没听出来话中意味,回过头,冲他“嘘”了声,拉着他的手和他退出了房门。
厌邪低头看着相握着的手,有一丝错愕,那么一点点异样的情绪一扫而空,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陈旭轻轻的将房门关上,往外走了几步,在楼道尽头停住了脚步,仰头朝窗外看了过去,天边的朝阳,缓缓升起,打破了夜的寂静,他捏了捏眉心。
自己手持掌门令牌,带领他们几个赴约洽谈大会,这才刚出来几天,就发生了这种事。
两个小师弟是那么的信任他,还有他的小师妹,长这么大,只有小时候那年,被马蜂蛰过,就从来没有受过什么伤,就连平时练剑大家都让着她,连磕磕碰碰都很少,师傅又很是疼爱她,连女工、厨艺啊之类的,都没有要求她去学去做,完全是放纵天性长大的。
心里堵的有些难受,惭愧的垂下眸,良久,陈旭才道:“小师妹从小到大从没有受过如此苦楚,都是我这个做师兄的没有照看好师弟师妹们,有愧师傅的嘱托。”
厌邪上前将他捏着眉头的手拉了过来,另一只手为他抚平眉宇间的轻愁,声音温柔的安慰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陈旭垂着的睫翼有些轻颤,揉了揉鼻子,不让自己变得这么矫情,抬起头时,嘴角牵扯出一抹笑意,“我没事,天都已经亮了,我们去吃饭。”
一大清早,楼下却是十分热闹,大家三五一桌,一边用着餐,一边议论纷纷,讨论着昨晚发生的怪事,说得有声有色。
其中,有一桌说得最是热闹。
黑衣男子瘦瘦高高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神色有些拘谨,说道:“你们昨晚看到了么,那鬼火整整烧了一晚上。”
一听他们议论昨晚的事,厅里吃饭的人都停止了说话,纷纷朝他们看了过来,伸长了耳朵倾听,就连小二的脚步都慢了下来。
紫衣男子眉飞色舞,兴致勃勃,道:“还有那鬼长得那叫个恐怖,青面獠牙,张牙舞爪,见人就咬。”
青衣男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听说还吃了人呢。”
灰色衣衫的男子,身形敦厚壮实,一脸憨色,无比认真的问道:“真的假的,我怎么没看见?”
青衣男子目光鄙夷的扫了他一眼:“那肯定是你胆子小,一早就被吓跑了。”
灰衣男子一脸正色:“你们就吹吧,我看到你们跑的最快,比我先跑回来的,你们怎么会看见?”
青衣男子谎言被拆穿,咧嘴尴尬一笑:“我也是听说,听说么。”
灰衣男子白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是吹牛的。”
紫衣男子,趴过来小声说道:“不过闹鬼却是真的,昨晚上咱们客栈里就闹鬼了。”
黑衣男子也凑了过来:“你是说那间?”
紫衣男子低沉着脸色:“嗯,就是,那叫声太凄惨了,吓得我连房门都没敢出,躲在被子里一宿,天亮了这才出来透透气,缓解缓解心情。”
青衣男子抖了抖鸡皮疙瘩:“别说了,我也听到了,怪渗人的。”
紫衣男子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小如蚊蝇,好似大点声,那鬼就能听到似的:“你说,那鬼现在还在不在?”
咦!
几人颤抖着朝四周瞄了瞄,对上周围一双双投过来的眼睛,感觉周身阴气森森,空气中散发着诡异的气息,安静的都能听到心跳加速的声音,全身冒出一层鸡皮疙瘩,连大气都不敢出。
“啊~!”
突然破空尖叫一声,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周边的三个男人,吓得脸色突变,其中吹得最欢的那个青衣男子,一个身形不稳,板凳一歪,摔倒在了地上。
其他桌的人,也纷纷被吓到了不爽的朝他们瞪了过来。
灰衣憨厚的男子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嘲讽道:“就这么点胆子,你们还敢吹牛说大话。”
摔倒的青衣男子,狼狈的站了起来,缓了缓,扶起板凳坐了下来,这才反应过来,敛眉怒瞪着灰衣男子,骂道:“你他妈的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陈旭听得正尽兴,突然一声尖叫,被吓得浑身一颤,“呜~!”
一股血腥味在舌根蔓延滋长。
“怎么了?”陈九看着他捂着嘴,表情有些扭曲。
“咬舌头了。”陈旭含糊不清的说了句,说完,眼神朝那桌那个男子瞪了眼。
厌邪看了眼,被他的举动,逗得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没被鬼吓到,反而被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大活人吓了一跳,陈九也紧抿着唇,强忍着笑。
月离蹙着眉,端详着他,好奇道:“哥哥连鬼都不怕,居然会怕人!”
厌邪撇了月离一眼,月离眨巴眨巴懵懂无辜的大眼睛,犯了错似的,将头压得低低的继续吃饭。
陈旭大着舌头说道:“你们尽管笑吧!”
直觉得有些丢人,急忙低下头,扒拉扒拉的喝起粥来,一边喝粥一边陷入了沉思,缕了缕线索,神秘的卖长明灯的小修士,三只被召唤来的小鬼,难道真的只是想要拆散有情人么?
一开始,他是这么想的,可是当三只小鬼出现,不过是只小穷鬼,也没啥威力,没啥本事,即使被人驱使,就凭这小穷鬼,见个人都能吓得要死,又能有啥能耐,便就又觉得哪里不对。
还有,就是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那么,那个人又是如何知晓。
又是如何费劲心思的召来这么一群小鬼来,招他们来目的又是什么,看来这幕后的人定有什么秘密。
直至一碗粥见底,又扒拉了会儿空碗,陈九叫了他两声,这才从思绪中反应过神来,又抬起头来,冲着忙碌的小二招招手。
思索着,客栈里人来人往,消息最为灵通,也许能打听出个一二来。
小二笑脸盈盈的小跑过来,“客官有何事?”
陈旭拿出一两碎银丢给他,说道:“向你打听个事。”
小二收了银碎,笑得更欢了,“您说,只要是这镇子上的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陈旭开门见山,问道:“你知道这镇上谁叫钱多多么?”
知道的线索太少,只能从已知的地方下手,再顺藤摸瓜看看能查出点什么来不。
邻桌的那几个人纷纷朝他看过了,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他。
小二脸色微变,“你打听他干什么?”
陈旭瞎话顺口捏来,“他是我朋友的朋友,多年不见,甚是想念,特叫我帮忙打听一二。”
小二道:“他是钱府的大少爷,不过前几日已经过世了。”
陈旭故作疑惑,问道:“死了?怎么死的?”
他当然知道钱多多已经死了,邻桌几个讨论这么欢的鬼祟,可不就是钱多多一行人。
“不知道,突然就死了,不光死了,据说死后还被人做了法,下了降头。”
陈旭问:“做法?做的什么法?”
小二说:“不知道,不过,听说他是被他兄弟害死的。”
“他兄弟为什么要害他?”
“不是家产就是女人呗,深门大院的暗地里竟是见不得光的勾当,不过也都是传言,没有证据。”
“那他家在哪里?”
“沿着这条街一直走,看到镇子里最大的府邸,那便就是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