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走出来两个粗犷的男人。
“呸，你他妈个丧门星，没钱还敢来赌坊，也不看看这是哪？”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目光淬着狠辣，呲着牙，恶狠狠地骂着，“他妈的感情真当这是慈善坊啊？”
另一个同样的虎背熊腰，壮的如一头牛，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似的，满脸横肉，手里拿着把木棍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手心，站在那个男人身后。
原来是老头没钱，前脚刚踏进赌坊，后脚就被赶了出来。
老头瘦骨嶙峋，面容憔悴，一双浑浊的双眼，深深凹陷进去，显得颧骨又高又瘦，匍匐在地上。
紧紧扯拉着打手的衣襟，死皮赖脸的央求着，“就一次，求求你就一次，这一次我一定能翻本，算命的都说了，说我最近有横财。”
那个打手，嫌弃的鄙夷一眼，一脚踢过去，“整个渭水镇，谁人不知张半仙走街串巷，就是个钱骗子，我看你真是想发财想疯了吧！”
老头被踢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又赶紧爬了起来，跪在地上，不依不饶道：“你就让我再赌这一次，这次不赢，我……我把我这双手留这。”
“妈的，老子要你的破手有狗鸡吧用。”
“那我……我……我家房子，抵给你行了吧？”
“呵！就你家那个房子，给狗住都嫌弃。”
老头颓废的眸中有些疯狂，“再不行，我……我还有一个儿子，今年十一了，抵给你们当牛做马都行，就让我进去赌一把就好了。”
打手嗤鼻冷笑，“呵呵，你不说还差点给忘了，你那宝贝儿子啊，叫啥来着？”
回头看了眼后面的打手，打手识趣的说道：“小石头。”
”哦，小石头是吧，现在啊，就在里面呢，你俩还真他妈的是一对好父子。”
“那我进去看看他总行了吧。”
那个男人脸色骤变，命令道：“把他儿子带出来！”
另一个打手，便凶神恶煞的冲进去，片刻，手里提着一个半大小子，就好像手里提的是个狗崽子似的，把人往地上狠狠的一丢。
这个半大小子被打的鼻青脸肿，脑袋肿跟着猪头似的，蜷曲着小身板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猩红的双眼，愤恨地瞪着打他的人们。
“石头？”
老头一看自己儿子被打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踉跄着扑了上去，颤巍巍的扶在怀里，双手微微攥紧，“你们居然打一个孩子！”
“孩子？我呸！他妈的狗娘养的狗杂种，刚才是哪条狗说把他卖了，当牛做马都行，就为了让你进去赌一场，你他妈的，现在想起他是你的孩子了？呵呵，还他妈的真是一家人，你家的狗杂种，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在赌场偷了人家钱财来赌，没被打死就不错了。”
小男孩怒瞪着老人，胸腔因怒火而剧烈的起伏，一双眸子猩红的可怕。
“石头你别听他们的，他们胡说的，我是你爹我怎么会卖了你。”老头做贼心虚，一双眼睛躲闪着，连看都不敢看他。
陈旭听了，发出一声冷笑，还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周边围上了一群人，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地说：“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据说当年那也是有点小钱的，为人老实又吃苦耐劳，取了个媳妇，生了个儿子，日子过得也是红红火火的，谁知自从沾了这赌以后，日子一天不如一天，父亲不学好，儿子也跟着有样学样，硬生生的把媳妇给活活气死了。”
“谁说不是啊？听说都没钱下葬，就卷了个破席子，随便埋在了乱葬岗。”
“哎，徐夫人也是个可怜的苦命人。”
“可怜又怎样，还不是怪自己太懦弱了。”
“你以为谁家的娘们都像你家那个母老虎似的。”
“母老虎怎么了？母老虎也有母老虎的好处，总比你个光棍强。”
“哎呀别吵了。”
“太晦气，还是躲的远远的好。”
说着一群人拍拍屁股散了。
小男孩看着周遭冰冷的眼神，各种嘲讽难听的话语，一一灌入他的耳朵里，仿如一把淬了毒的利刃朝他脆弱的心脏刺了进来，那里猛得一痛，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小石头，你怎么了？”徐老头惊慌无措的看着他。
小石头猛得抬头，嗜血的眸子，犀利如鹰隼般瞪向他们，咬牙切齿，愤恨的从嘴里吐出四个字：“我恨你们！”
徐老头被儿子的眼神看得一脸错愕，许久才反应过来，伸过破破烂烂的衣袖，擦了擦他嘴角的血迹，“小石头不怕，阿爹在。”
小石头愤恨的躲开了，用手一抹，血迹被擦了一嘴都是。
徐老头又转过身，跪地祈求：“你们把人打成了这样，求求你们给我几个铜板，我带他去看病，求求你们！”
领头的打手一脸嫌恶地说：“不要这么看着我，求我也没用，我说了我这里不是慈善坊，我也不是什么陈大善人，你求我还不如去求他管用呢。”
陈旭一听提到他爹，瞬间火冒三丈，觉得被他们提及都是脏了父亲的美名。
“滚滚滚，赶紧滚的远远的，今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看见一次打一次。”说着又朝老头恶狠狠的踢了一脚，啐了一口吐沫，才转身进去了。
还没进赌场就看了这么一出闹剧，着实扫了兴致，陈旭不好意思的嘻嘻道：“叫古兄看笑话了，意外，意外而已。”
厌邪道：“无妨。”
陈旭刚提脚往里迈步，一步还没着地，就又被拉了回来。
“陈小公子？”说话的正是那个老头。
“你认错人了！”陈旭皱眉看着他迎上来的脏手又忙得躲了开来，他才刚下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你就是陈小公子，我见过你，在巫岐山，我在巫岐山干过一年的活，怎么可能认错人，那时你还小，总是坐在山门前发呆。”
老头看着陈旭一身富贵相，腰间不变的红色腰绳，以及那样一双亮如琉璃般的眼睛，他定不会认错人，“符咒，我还帮你捡过符咒，……对了，你小时候，还对着山门撒过尿……”
一听，陈旭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整个人是又窘迫又尴尬，急忙打断他的话，“……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什么陈小公子。”
谁小时候还没做过几件调皮捣蛋，上房揭瓦的事，说不定你小时候还撒尿和泥玩呢。
陈旭当然也记起了他，当年他想偷偷溜下山去玩，被山门前的一道结界阻拦，只是他用了各种办法都出不去。
而且那道结界只有他一人能感受的到，其他人都畅通无阻，就连师傅都没察觉出异样。
也就是那时，他才对阵法，符咒生起了好奇之心。
陈旭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不过没想到这才十一二年的光景，算下来徐老头估摸着也就不到四十的年岁，居然糟蹋成这般模样。
“不可能认错，你虽然长大了，变高了，可是你的眼睛，你腰间的红绳不会变，你就是陈小公子。”老头笃定的说。
我是陈小公子又怎么了？难道还要我帮你不成，不过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而已。
手中不动声色的捏着一张灵符，心里默念咒法，给自己使了个明珠蒙尘术，“你看错了。”
“奇了怪了，刚才明明就是，这会怎么变了？”老头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眼睛都搓红了。
陈旭没理他，丢了一两碎银，冷冷道：“去给你儿子看病吧，别死在了这里。”
说完径直绕过他们。
“石头，醒醒，你别睡啊，阿爹带你去看病。”老头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扶着儿子离开了。
陈旭无奈地摇摇头，没想到才刚下山就见识了人性贪婪丑陋的一面，这个世界也并未全如想像中那般美好。
步子迈进屋，就又被里面的乌烟瘴气，熏得透不过气来，乱哄哄的声音吵得他脑瓜仁疼。
他捏了捏眉心，目光巡视一周，最后落在了后面隔间里，透过珠帘，隐约看到刚才的那个打手，正向坐着的一个矮胖男人，汇报着什么。
“陈兄，怎么了？”月离问道。
“没什么。”陈旭收目光，笑道，“走，瞧瞧怎么个玩法。”
几个桌子都围满了人，陈旭只能挤过去瞧热闹，这时一个被扒拉的人群，不耐烦的朝他们看过来，“他妈的，谁扒……扒……”
刚想骂两句，便看见厌邪那双诡异森冷的眸子，厌邪甚至连正眼都没扫他一眼，那人竟不知为何觉得脚底一股寒意，没说完的话，硬生生吓得吞了回去，蔫蔫地往后退了退，留出一人的空间来。
眼前摇色子的瘦高个子男人，七吵八嚷的喊着：“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下边一群人跟着兴奋的叫嚷：“大，大，大……”
“二二四点小，庄家赢。”
有人失落的叹了口气，有人兴奋的蹦了起来。
甚至有人闹事，大打出手，被打手们撵了出去。
陈旭看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赌场规则。
色子一摇，“哗啦啦”。
“买定离手……。”
“看上去还挺好玩的。”月离伸着脖子观望着结果，“你说这次是大还是小？”
陈旭静心聆听，拍了拍月离，小声道：“一二二点，小。”
“什么？”太吵，月离没听清。
“一二二点，小。”陈旭又说了一遍，同时那边竹筒揭开，正是一二二点小。
“陈兄好厉害。”月离道。
身边的人也投来异样的目光。
“买定离手……”
陈旭又道：“四五六点，大。”
又对了。
接下来人们把目光都朝他看了过来。
陈旭不太喜欢这里面的气氛，也并没有参与赌局，看月离一脸好奇，他就陪着看了会热闹。
摇色子的男人，突然，横眉立眼，冲着陈旭喊道：“不下注就他妈的滚蛋，捣什么乱。”
说完朝一旁的打手使了个眼色，打手们立马气势汹汹，拿起手中的棍棒警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