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刚才说的群体激昂,此刻面对傅瑾瑜平平淡淡的质问,一时间却有些惊慌。
“回七殿下……若是若是大殿下是无辜的,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哦。”
傅瑾瑜略微抬了抬眼皮儿,“所以,大皇兄就合该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蒙受不白之冤,忍着你们的查证吗?”
这七殿下平日里不是万事不管吗?怎么今日如此咄咄逼人?
这话要是一个回的不好,那可就是挑拨天家父子,虽然不是什么要命的罪,可是也绝不能有什么升迁了啊。
“臣……不是……我没有……”
那位大人大汗淋漓,一个劲儿的否认,文宣帝这会儿终于冷静下来,看向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儿子。
“你既然这么说,可是有什么证据?她一个女子,怎会平白无故用自己的清白污蔑人?”
傅瑾瑜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冷笑一声:“几个伤痕,一身清白,就能够把一个天潢贵胄拉下马,难道这样还不值吗?”
文宣帝脸色黑沉,此刻大门处,又走来一人。
还是穿着方才的锦衣华服,只是身形略微有些佝偻,看着更为消瘦。
来人正是大皇子,他没有看跪在中央的女子一眼,只是笔挺的朝着皇帝跪了下来,一言不发,仿佛是任人发判,又像是无声抗争。
“刚才这女子一出现,儿臣就自作主张让人去叫大哥回来。”
傅瑾瑜拱了拱手,十分关切地看向大皇子,“大哥,车马劳顿,伤口如何?没有开裂吧?”
傅瑾仁浅笑着摇了摇头,“无妨。”
文宣帝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大儿子为了盐务之事屡遭刺杀,多次死里逃生,如今尚且是重病之身。
陶同甫眼看着文宣帝脸色缓和下来,也跟着出席,上前几步,声声恳切:“大皇子为了为皇上您分忧,事无巨细,必为躬亲,户部里头的财帛可救万民啊!至于这女子所说之事,身上伤痕,她说是因大皇子而起,咱们律法又有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要定罪,必然就不能听一面之词,皇上圣明,并不会如此草率!”
文宣帝看着自己那个不喜不怒的大儿子,略微点了点头。
刚才说话的那些人,之前敬酒之时,那也是,半点都不含糊。
结果到现在落井下石起来,也并没有手软。
自己大儿子却无喜无悲,不惊不怒,是个好苗子!
“陶尚书说的对,瑾仁平日里行事最为稳妥,这女子的话也不能够一言蔽之,既然已经来了殿上,瑾仁,你且将来龙去脉一一说来,但切不可扯谎,明白吗?”
傅瑾仁拱手行了一礼,才刚要说话,一旁的德妃却嗔怪的看了文宣帝一眼。
“皇上,妾身早就想说了,这指不定就是人家小两口闹了矛盾呢?姑娘不懂事儿,把事情闹到了大殿上,但这说到底还是儿女私情,今日乃是中秋夜宴,该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您看各位大臣也都辛苦了一年了,不如就好好的吃个饭,今天的事情咱们下去,私底下好好的跟孩子们说,皇上,您觉得呢?”
这话说的体面极了,就像是一个不忍自家孩子丢脸的慈母一般,底下的朝臣面面相觑,一时间各有心思。
傅瑾瑜却紧皱起眉头,母妃今日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想要帮大皇兄,也不应该如此。
如果今天的事情没有好好说清楚,那么后面的日子,必然就会有人再拿这事儿来说,到时候,这女子或死或走,大皇兄就算是浑身上下都是嘴都说不清。
“德母妃,多谢您为儿臣考虑,但今日事今日毕,既然此女子在父皇与百官面前状告儿臣,那么就必然得当着大家的面解释清楚。”
傅瑾仁神色冷肃起来,站起身来,转头看向一旁的女子:“当时初见,你在大街上被自己赌博的父亲拿出来买卖,本王见你可怜,就让人给了银子,把你买下来,又将卖身契撕了,给你盘缠,让你自个儿离开。”
“从头到尾,本王都没有露面,是你,一直跟着本王的下属,说是要当牛做马,以求报答。”
那女子脸色微白,却还是咬紧牙关不松口:“我当日确实想要报答恩公……却不想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傅瑾仁原本有意给他一条生路,这会儿却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但你的报答还挺别致,半月之后,你得以进本王之身,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计,然后五六日之后,本王遭遇刺杀,伤口至今未愈。”
傅瑾仁一撩袍子,重新面对着文宣帝跪下来,“说起来,儿臣能够如此侦破盐务之事,还多亏了这女子,她收集儿臣行踪,窃取案件资料,儿臣将计就计,顺藤摸瓜,方才能将此事做成如今模样。”
那女子脸色一白,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却只见到神色十分一致的文武百官。
可是……幕后之人就在这群人之中,如果真是她坏了事儿,那她家人……
所有人这会儿都不说话了,当时想着用这事摆一道大皇子的人,此刻也紧紧的缩在一边。
就在这时,一黑衣银甲的侍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皇子身边,将手中的匣子奉上。
“这是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在这女子房中拿到的东西,乃是回京之后,殿下,您的行踪日常,以及吃的药方。”
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包粉末来,“这是在他负责的茶房之中收出的药粉,属下私自去找太医看过,与殿下所服之药相冲,若是长久服用,将会气息倦怠,更甚至神志不清。”
大皇子微微一震,余光不着痕迹地看向傅瑾瑜,见他微微朝着自己点头,便不再言语,只以头叩地,仿佛伤透了心一般。
文宣帝也冷了脸色,派人把匣子和药包都拿了上来,又让人去宣了太医。
匣子里的东西并不是作假,而那太医验了药粉,只是跪下,抖着身子不说话。
事到如今,是非已辨,所有人都僵坐在原地,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