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切有灵性的生物里,我们女人是最不幸的。”
——《美狄亚》
穆莎听到大厅了传来的动静,她打开卧室的房门,穿过长廊,入眼便是楼下灯火辉煌的大厅——森林们忙着对付荣格,没有空去关灯。
她看着独自坐在那里的森林,说:“做什么呢?大晚上不睡觉的,跑出来开得到处是灯?”
森林说:“妈妈,我听见了门口有动静,我以为我们家遭了贼呢?于是就跑出来了,我害怕,所以开了灯。”
穆莎皱眉,看了看四周,大厅处了明亮之外没有别的异常,方才荣格看见的食物也被收拾得一干二净。穆莎走到大门那里,发现大门的锁不知道怎么地脱落了。
“唉,也许是庄园年久失修了。”穆莎把锁重新挂上,又用桌子抵住了门。“等明天我让人来人来换把新的锁。”
庄园主人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
“倒是你。”她转过头来严厉地看着森林:“你听到了动静应该第一时间叫醒我,而不是自作主张地出来看,要是你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森林用头去蹭穆莎的手,她说:“抱歉,我下次不会这样了。”穆莎感受着自己掌心森林柔软的头发,她摸摸森林的头,最后抱着她回了卧室。
古堡大厅重归于寂静。
月光照在沙耶庄园中,白色的蔷薇花在薄薄的雾气中轻轻颤抖。
第二天早上到了,这天穆莎是休息的。她拿着一本戏剧集读着。古堡依然空荡荡的,她坐在沙发上,森林在一旁玩她的布偶。玩着玩着,森林忽然抱着那比例怪异的布偶问穆莎:“妈妈,你有没有觉得爸爸就在我们身边?”
穆莎过了一会儿才反应够来森林说得是荣格,但是为什么要忽然提起荣格呢?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荣格了。
荣格离开她的那些年,她当然是非常想念他的,但是自从见到他之后,穆莎忽然就有些释怀了。没有荣格,她是日子照样是过。
现在森林提起,穆莎又有了那样的感觉,荣格确实似乎就在她的身边。
穆莎问:“你是不是需要一个父亲?”
森林反问说:“那你是不是需要一个丈夫?”
穆莎想,实际上我需要的不是丈夫,你要知道,女人永远需要的不是一个丈夫,而是一个情人,但是男人却真真切切需要一个妻子。这些话她不准备对森林说。
穆莎喜欢情人这个词语,不是荣格说的那种“情人”。她向往一种爱和欲望的交流,而不是利益。也许她不会在乎自己的丈夫有其他的爱人,但是她在乎自己的情人有其他的爱人。
“我以为‘情人’这是一个圣洁的词汇。”她这么说着。“后来才发现,人们用它大多是在不堪的场合。”
她有翻过一页,她在看的是那最著名的戏剧《美狄亚》。
“好吧。”穆莎终于回答了森林的问题,“我确实感觉,他就在我身边。那又怎么样呢?现在这个时候,也许他正坐在金枝集团那间属于他的办公室里吧?”
森林听了这话,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墙壁,随后立刻偏过头。“我要去后花园喂我的小羊羔了。”说完,她“蹬蹬蹬”地跑了过去。
穆莎看着她,没有说话,继续看她的书。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一声细细的声音,像是一阵轻微地心跳。穆莎坐在沙发上,而沙发正靠着一面挂了羊毛毡的墙壁。
那心跳声几乎和合着穆莎呼息地节拍,一下一下的。穆莎摇摇头,觉得这是幻听。
下午三点,阳光不错,穆莎轻快地走在回廊里,她出去逛了一圈,摘了些野花回来。她把野花细心插到花瓶里。然后,她便又听见她的头顶传来脚步声。
“森林?” 穆莎想,会是森林在玩捉迷藏吗?不像,森林的脚步比这要轻巧明快。何况,这阵声响细细听去,也不像是脚步声,倒像是什么东西在楼上四肢并用地爬行。穆莎搬了一个凳子,踩了上去,她敲了敲天花板。那东西像是受了惊吓一样,又四肢并用地跑远了。
“唔,天花板是中空的吗?”穆莎听着这敲击的声音想:“如果是这样,那肯定是隔板间生了老鼠,据说,年限久一些的公寓都会有这样的问题。”
改天问问独眼的老人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卖到老鼠药之类的吧!不过,方才出去闲逛,穆莎得知,那位游吟诗人今天似乎没有来?这些日子,他每天都会在附近的卖艺的。今天却没有出现。
“他今天不出来,不怕自己断粮吗?据我知道的,他可是不存钱的。”穆莎想。说实话,这段时间,她和附近的人关系处得并不好。人们见了她似乎都不想和她有什么接触。也许因为她是个外来者。
眼下还有一件令人忧心的事,穆莎不知道她要把森林送到哪个学校才好呢!爱利亚的学校很多,穆莎不愿让森林去太差的学校,却也不希望森林在那些好的学校被看不起。这个事情一直困扰着她。
也许等会她还要再去问问森林自己是怎么想的,好吧,穆莎当然知道森林不想要离开她。
沙耶庄园的主人向来应该是个很喜欢艺术的人,他在卧室里挂了很大一幅画,画的是几位青年坐在长桌前,愁云惨淡地望空无一物的银制盘子。
穆莎不知道这画有什么寓意。
——知道今天,穆莎在画中发现了一个她平时没有注意到的人影。模模糊糊地在画中人物的后面,是站着的。
穆莎平时不太注意观察这画,画面中多出来的那个人,穆莎看不见他的脸,他整个头都在画面的阴影中。唯有他的穿着让穆莎有点在意。
他穿的衣服,样式和坐着的那几个青年穿得明显不是同一年代的衣服。而且,站着的那人,他胸口别了一个金色的羊头胸针。
荣格是不是也有一个类似的胸针?穆莎忽然想起。不过这样的胸针似乎是很常见的,穆莎也没有多在意。
她把野花放到床头的花瓶里之后就出门了。
在她关上卧室的房门后,那画中多出的人慢慢动了,他的手慢慢抬起来,手上拿着一个黑面包。
那人一边咬着这黑面包,一边不断干呕。
最终,这块黑面包,还是被他坚定地吃完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森林洗完澡,顶着湿漉漉的的头发问穆莎:“妈妈?”她指着那副挂在卧室里的画说:“你不觉得这幅画有哪里不一样吗?”
穆莎进来看了看,确实有些奇怪。她前几次都没有离这画太近,这次凑近了观察,发现她原来以为有个站着的人的地方,其实只是一块窗帘的阴影,至于服装什么的,完全是她看错了。
但是……穆莎伸出手去,她触碰到了那个金色的羊头胸针,原来,这羊头胸针不是画中之物,还是被别在了画上。
她摘下羊头胸针,对着森林挥了挥,问:“你说的是这个吗?”
森林沉默了一阵:“不,我说得是我记得画中最左边的篮子里应该是有黑面包的。”穆莎顺着森林说的地方看去,只看见了一个空空如也的篮子。
“……”穆莎不太确定地问森林,“那里真的有画黑面包吗?”
森林说:“好吧,要么是我记错了,要么……可能面包被老鼠吃掉了。”
“还是那种饿了半天的老鼠。”她又补充说,语气颇有些认真。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穆莎晚上梦见了荣格。荣格依然是那副优雅又冰冷的样子。穆莎觉得荣格似乎就在她的身边,荣格在她的梦里,变成阳光,变成空气,变成雨水……穆莎站在白色蔷薇花海中间,而荣格,就在她身边。
又是新的一天,穆莎带着森林去工作。她如往常一样来到那开满三角梅的蓝白小屋前,等到到了自己的工作室。独眼老人忽然进来和她说:“黑山羊女士,你知道吗?我们金枝集团的总裁,荣格先生,他失踪了,整整两天!”
荣格失踪了?
“是的,失踪了,据他的管家说,他从前天早上出门后就没了消息,晚上也没有回来,而昨天一整天,谁都联系不到他。”
“要知道,荣格先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他也不在他的未婚妻崔弥罗小姐那里,崔弥罗小姐居无定所,现在她人也找不到。哦,连他唯一的亲人,他的教母也在国外呢!”
独眼老人感叹着,他只是来和穆莎分享一个消息,也没有真心找人的意思。于是也就那么说说,毕竟找人的事,这不是有警察吗?
穆莎沉思了一阵子说:“哦,是不是在他哪个情人床上呢?”
独眼老人听了这个猜测,乌鸦似地夸奖说:“好提议,这也许是个侦查方向。好吧,也是是我们荣格先生的秘密情人太多,警察一时没有找到。”
穆莎实际上还是有些担心荣格的,但是,荣格自己否认了和她的关系,还把她扔到这里。唉,他们实在不像是有关系的人了!
“妈妈,你心情不好吗?”回去的路上,森林问穆莎。
“……”穆莎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还是担心荣格,但是这种事情,她不想让森林知道。
“你担心他,我知道的。”森林的声音从穆莎背后传来。
“这件事情我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有无数人找他呢?”穆莎说。
话虽如此,但……难道七年前那次雪崩的时候,那时就没有人来找荣格吗?怎么偏偏让穆莎把他救起来了呢?怎么偏偏让穆莎照顾了他三个月呢?
穆莎想不明白,这像是一切古典套路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