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绝成为他的风流韵事,拒绝为他的情人名单再添新页,拒绝被人猜疑议论指指点点,可是我如果不拒绝爱他,拒绝终归是一句瞎扯。”
——《像我这样笨拙的生活》
荣格为森林请的家庭教师第二天就到港了,那是一位有些严肃的老小姐,穆莎看这位老小姐的人品不错,她放心,在这种事情上,荣格总是靠谱得很。
穆莎现在正要逼迫自己不去想荣格,她前些日子成功了,但是荣格的出现又打乱了她的步调。
现在可好了,他们被一纸契约给绑定在一起了,可是荣格却不能接受穆莎的感情。昨天的穆莎还情绪崩溃了一下,但是现在的穆莎却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她还得工作。
穆莎把这件事情搁置在心底,她不去想,就不去在意。于是她又恢复了以往的状态,总是这样的,生命的要素是太阳,土地和雨水,而不是具体的某个人。
穆莎来到翠湖分部,独眼老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见穆莎来了,眉飞色舞地和她说:“哦,黑山羊女士,你的直觉真是太准确了!”
“你猜猜我们荣格先生失踪的这些天是去做了什么,哦,他真去会了个秘密情人。人们总说,荣格先生得有几个秘密情人才说得过去。”
穆莎皱了皱眉,没有想到荣格居然用了这个说法。“可是他不是有未婚妻吗?”
“当然,那是他和他未婚妻的事情了。”独眼的老人这样说,“人们不关心这个,人们只关心荣格先生的秘密情人是如何的迷人。”
穆莎想,实际上,情人就是我自己,我还和他签订了契约呢!可真是当下最套路的剧情。
独眼老人问:“怎么没有看见你们家的小黑山羊?”
他说的是森林。
“我给她送到学校去了,孩子在这个年纪,就应该去学校。”穆莎没有说出家庭教师的事,她的工资可请不起家庭教师,只能说森林去学校了。
“好,学校,好啊!”独眼老人没头没脑的赞叹说。穆莎向他告了别,她进入了自己的工作室,她最近的作品快要完工了,这她得费点心。
她给那个半人马的布偶修修马蹄,这是她用羊骨制作的,穆莎曾经的职业,从来没有对荣格提起过,其实那是一个挺不吉利的职业——她以前是给死去的人做祭品的。
格萨尔雪山的习俗,每当一个人去世,就需要有一个匠人,用黑山羊的皮和骨,为他缝制一个人偶,放在格萨尔雪山的山洞中,这预示着他的灵魂将永远被雪山庇佑。
是故,穆莎在格萨尔雪山那里很受到尊崇。不过,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她其实对荣格说了一个谎话,那就是,寄给金枝集团的布娃娃不是用黑山羊的皮做的,她手头这个也不是。她可不会用黑山羊皮给活人做东西……
但是曾经森林手上那个布偶,确实用黑山羊的皮做的,那是她唯一一次用黑山羊的皮做了活人的祭品,虽然现在这祭品坏掉了。
穆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出那个布偶的,因为她感觉自己在制作那个布偶的时候意识很模糊,不过,那个身体有些扭曲的男性布偶——是以荣格为原型制作的。
穆莎在想,也许有些时候,她是真情实感地恨过荣格。
不再继续想这个事情,穆莎继续手头的工作,她手头这个布偶,有着正常男性的半身,有着马的下肢,正是许多神话传说中的半人马。
但又有些不一样的地方,这个男人的脸上有着一丝丝属于母亲的表情,面目柔和,满怀哀伤,眼角甚至渗出了一地眼泪可是他上半身确实一点都不纤细的男性身体,甚至制作了精致的肌肉纹理。
更诡异的是他马的下身,四只腿纤细得过分,仿佛承受不住他巨大的身体,随时可能折断,甚至,他马的下半身上,还长着母马哺乳用的器官。这又和他人面上母亲一样的表情呼应了起来。
穆莎修正好了这个布偶,她最终给布偶缝制了一件花纹繁复的头纱,半搭在头上,一部分披拂在身上,一直延伸到马尾部。
穆莎看了看,总觉得还缺少了什么,于是,她开始着手缝制一个精巧的花环,她要用金色的布织成花,再把它们按照太阳的形状排列,她要为这半人马带上一个花环。
穆莎沉迷于制作这个布偶,她在制作的时候,也会忘记了荣格这个人。
她听说,这次的作品,会拿去参加展示,穆莎由衷地希望,她能够凭借此机会,真正在爱利亚立足,为了森林,也为了自己。
半人马做好之后,穆莎给它小心的装到巷子里,她在箱子外贴上了封条,把它抬到了大厅里。
独眼老人此时也从园子里进来了,他看见了穆莎手中那个半人高的箱子,说:“你可算是做完了,哦,没几天了,我终于可以把这些作品全部交上去了。”
“嘿,黑山羊女士,也许一个月后我们展示会在上看到它。”独眼老人这样说。
“感觉会是个很棒的荣誉。”穆莎微笑说。
“确实,很棒的荣誉。”独眼老人生怕他不知道一样,说:“展览会一般在圣母街72号‘梅里哀大厅’举办,金枝集团一直都是这展览会的主办人。”
“对了,听说荣格先生为其取了一个名字‘绽放的丽瓦’。”
穆莎不需要独眼老人解释就能明白这个典故,丽瓦在神话传说中是诸神创造的第一个人类,她在诸神的教导下,带领她的后代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人,她总共活了八百岁。
梅里哀是当年丽瓦所居住的宫殿的名字。她常常在宫殿中宴请诸神。不过现在,世上已经找不到梅里哀的遗址的,也许它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穆莎联系了这个神话故事,不得不赞叹说:“真是个好名字。”
“那当然,我们荣格先生也是相当著名的神话学者。”独眼老人这样说,“不过,虽然金枝集团是主办方,但是‘绽放的丽瓦’也不是金枝集团一家参与的。还有很多其他的艺术家和集团。有些艺术家,就是凭借着这个展览,大放异彩,进入了爱利亚最上层的文艺圈子,从此混迹在各种文艺沙龙之间。”
“不过……”独眼老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森冷了起来,他冷笑了几声说:“不过,很多人的作品,被‘绽放的丽瓦’拒绝在外,或者说就算勉强进了,也不过是被放在那里落灰罢了……”
独眼老人的语气带了一丝丝悲悯的意味:“到那个时候,人们才会真正清楚,他倾尽此生才华雕琢的作品,也许还不如一个天才随心所欲的创作……艺术是从来不缺少天才的,艺术也从来不需要庸才。”
穆莎听了这话,她知道了,这一定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无数人在这个地方赌上才华和灵魂去争斗,根本不存在势均力敌,群星固然灿烂,但是在太阳面前也会隐没。
穆莎晚上回到家,那位家庭教师也准备告辞。走之前,她拉着穆莎说:“哦女士,您的孩子她的思维像是一个哲人。”
“哲人?”
“谁说不是呢?她太像是一个哲人了,尽管她才七岁,但是她却懂得很多很多人一百岁都不懂的东西呢!”
“您在说森林是天才吗?”穆莎想了想问。
“不,天才是天才,哲人是哲人。”家庭教师这样说,“这是不一样的。”
目送家庭教师离开后,穆莎走进屋子,森林一个人在搭积木。
穆莎问:“你最近不玩捉迷藏了吗?”小孩子对一件事情的兴趣消失得那么快吗?还是经过了上次的事件后,沙耶庄园已经对于森林来说没有吸引力了?
“不,我在玩,或者说,我们在玩,我们玩得很高兴。”森林不再掩饰自己的特殊能力,她可以拥有很多的自己。
“所以,你分成了很多个,一边搭积木,一边玩捉迷藏,别告诉我还有一个你负责上课。”
“确实有一个是负责上课的,但是这个却不是固定的,你知道的,上课是很无聊的,我们抓阄决定谁负责听课。”森林说。
穆莎嗔怪到:“我还以为你们会投票呢!”
森林反驳:“最坏的就是投票,直接的民主不是民主!它杀死了一个伟大的哲学家。”*
穆莎没有办法反驳她,只能说:“好吧,我要去做饭了,你们尽快抓阄选一个人出来吃饭。”
“实际上我们是一个人。”森林说着。
哲学家,穆莎想着,好吧,森林确实像是一个哲学家。在她诡辩的时候,她身上的古代哲人智慧闪闪发亮!
穆莎想着,她想起来爱利亚这个名字的起源,当然,它首先是起源于诸神。诸神让色诺芬尼*降生于爱利亚之中,这里的爱利亚是诸神的梦境之国。当色诺芬尼来到人间的时候,他便在此地建立了爱利亚学派,从此,这城便称作爱利亚,于是从此成为了诸神在人间的乐园。
好吧,也许这也只是一个传说。
*指苏格拉底,他被民主投票判处死刑
*色诺芬尼,古希腊哲学家,诗人,爱利亚学派的代表人物。他的思想是“不变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