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临风两日后去上朝时,顺便带走了即将当值的姜岳,正三品的御前带刀侍卫长不得再练练手脚?不然丢的还是他戚家的脸面。
当然,戚元朝和戚元晏兄弟俩也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如今他们跟着太子殿下身旁,总有愈发加重的课业,呆个两三天已经是极限了。
这人一走就是四五个,别庄里瞬间清净许多,还剩三个女眷待着,戚临风难免不太放心,将护卫里一圈外一圈围了多层防护,昼夜都有人巡逻,午后一散值便骑马出城,直奔这处来。
常大夫带着忍冬三不五时就得过来给莫栖悦把把脉,看看肚里情况,稳婆也是被耳提命面地时刻候着。
李红棉这回也跟着管事过来,她前阵子找到府上后,管家就亲自指点她,平日里大多是跟着老管家与青羽学,进展还算不错,已经可以初步上手。
“今儿吃点什么呢?”莫栖悦撑着下巴靠在栏杆处悠闲问道。
“此地山珍甚多,婆子们已经采了许多新鲜的野菜蔬果,还有些能吃的菌菇,先做几碗清淡可口的汤。”管事在一旁禀报道,“另有荷叶叫花鸡,莲子羹…”
这菜名报得莫栖悦都有些饿了,“莲子羹做好了吗?有的话先给我来一份。”
白芨欣喜应道:“哎,主子,您稍等片刻,奴婢去去就来。”
这来了庄子后,胃口都强上不少,许是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美妙,令人心旷神怡。
戚元玥正趴在戚母身边看她打络子,纤细的彩线加粗后再编织起来,再填写玉石金银等物结成一体,瞧着好看极了。
“哇,阿婆,你还会这手艺呢?”戚元玥相当捧场地鼓起掌来。
戚母咧嘴一笑,“这是她们几个编的,我不过收个尾罢了,这几个丫鬟手巧的很。”
大约也是一时没什么事做,见主子同意,丫鬟们就拿出自个儿手工活做起来,有打络子的,也有刺绣纳鞋底做衣裳的,虽不及绣娘手艺好,也称得上精致小巧。
“你们这是向谁学的手艺?”戚元玥好奇地向丫鬟们问道。
其中一个小丫鬟脸蛋圆润可爱,手上却长满了老茧,她因为茧子的原因没敢碰刺绣,只打起络子来,“奴婢家中贫寒,阿娘就是靠打络子赚点银子补贴家用的,否则光靠阿爹撑着那是温饱都极艰难。”
“这些能卖上多少银子?”
小丫鬟边打络子边解释道:“要看材料的,若是草竹棉线便不值当什么,左不过几文铜板,除非能做出点新奇花样子来,好歹会加上一些。”
戚元玥闻言嘴巴微微张大,心中不免震撼万分,寻常百姓家辛辛苦苦做的活计才不过几文,她随手丢的银子却足够他们几月甚至一年花销,她欲言又止地陷入了沉思。
几个丫鬟婆子编的花样都大有不同,有待嫁的在编同心结,期望与相公白头偕老长长久久,也有婆子为了祈福编的祥云结,手势利落非常。
还有些代表团团圆圆的团锦结,手艺必须精细熟稔才可做成的盘长结,至于戚母手上的则是佛家中表示庇护安危的金刚结。
莫栖悦听着耳边低语闲聊,悠哉地捧着碗清甜莲子羹吃进肚里,软软糯糯甜度适中,还不废牙口,吃得她心满意足,又捻了块纯绿豆软糕吃进去。
这要是在现代,大多是人工添加剂,顶少这般纯天然又手艺极佳,她招呼道:“玥儿,来吃这个,绿豆莲子糕,给阿婆也喂一粒。”
因为主子嘴馋想吃,所以厨子那边做得格外多,剩下没吃完的就被莫栖悦赏给这些丫鬟婆子们。
几人围着在这凉亭倒是舒坦极了,惹得大伙儿都不乐意动弹,索性招呼人搬了桌子过来,来一餐“露天”的午膳。
亭子里是诱人可口的饭菜香,时不时还能抬头赏个美景,近乎整个视野的莲花池,底下鱼儿偶有跳跃出水面,在这般温暖而悠长的夏日里与家人赏花,实在是再美好不过。
日子就这样一转眼又到了六月,莫栖悦预算的产期早已过去十日有余,却始终不见动静,急得大伙儿心中焦虑,连戚临风都特地休沐一月守在身旁。
“怎么还不出来?会不会有什么事?”戚临风抓着太医与常大夫就是老话重问。
古太医是近几年负责给宫中主子们看诊的,先前的林老太医已然仙逝,不过这位古太医医术自然也不遑多让,就是挺诧异将军还真是表里如一,不曾做戏。往日里是他多有偏见了…
“夫人脉象平稳康健,小少爷也脉象强健有力,将军不必多虑。若过了今日还未有动静,老夫会开个方子…”古太医顿了顿没继续讲下去,毕竟开方子诱产总还是有风险的,最少都得伤到定国夫人的身子。
戚临风自然知道他的未尽之意,一时间又是发愁,头次生产已把他吓得不行,这回再来更紧张万分,实在不能有第三次了!
莫栖悦安抚地牵过他的手,将他拉扯坐下,戚临风不敢让她用力,便顺势坐到身旁。“怎么了?别怕,我都在。”
莫栖悦好笑地看着他,“我是想告诉你别怕,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戚临风总算反应过来般叹了口气,默默不作声地摸着她格外大的肚子,心里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莫栖悦见状索性拉他起来,“陪我去走走,指不定走几下他就想出来了呢?这孩子估计是个慢性子,一点儿也不着急,还特别耐得住。”
“也好。”戚临风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出去,后头跟着一窝蜂伺候的,太医几人见暂时无事便去了一旁歇息,厨房的热水剪子等物倒是随时都备着。
两人漫步在青草泥地上,清新的草木香气令人放松不少,阳光照射在身上觉得暖洋洋的,一片寂静无声,只静静感受着此刻的温暖。
“小阿生,你何时才想蹦出来呀?”莫栖悦低头看着肚子说道,手上还轻柔地摸了摸。
戚临风也无奈地说道:“臭小子,别赖你娘肚子里了,再熬下去又得一块儿受罪。”
“还没出来你就骂他臭小子,当心这孩子更不想动弹了。”莫栖悦调侃说道。
戚临风轻咳一声,“乖阿生,爹爹在这儿,别躲懒了,出来有兄长阿姊们陪你玩乐,不会闷着你。”
莫栖悦只感觉到肚子猛的似乎从里边被踢了一脚,“哎哟,这个坏小子踢我呢?”
刚准备继续说下去,就觉得一阵阵宫缩感袭来,她抓住身旁有力的手臂缩起身子,“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别担心。”
戚临风惊慌失措地搂着她,“你是不是要生了?”
莫栖悦点点头,“扶我进去。”
戚临风紧张之下直接将人腾空抱起,拼命跑向备好的屋子,“速速喊人准备。”
身后是同样焦急奔走的丫鬟婆子,乱中有序地准备起物件来,戚母见状立时一一安排过去,才歇下没多久的太医几人也被喊起来。
“太医,常大夫,主子要生了!”
“好嘞,别急,别急,老夫这就好。”太医慢悠悠地走过去,药童与忍冬一同备着药箱,到产房时里边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莫栖悦的阵痛感渐渐袭来,越发难忍的痛楚,偏偏那大男人还杵在那,半点儿都没移开脚步。
“你走开。”她吸着气低低喊道。
戚临风以为她喊别人走开,连忙准备挥退旁人,弄得莫栖悦又好气又好笑,“我是让你出去呢。”
“乖啦。”她勾着男人的食指晃了晃,眼中满是踏实平静的安抚。
“就是,风儿,你又帮不上忙,少在这儿碍手碍脚,快快出去。”戚母一进来就准备将他赶出去,低头一看戚元玥也还在这儿,她不免担心孩子会害怕。
“玥儿,跟你爹爹去外边等,没事的,咱们都在这儿,别乱想啊。”戚母摸了摸戚元玥脑袋安慰道。
戚元玥严肃地点了点头,与亲爹二人站在外边紧盯厢房内,透着那微小的缝隙能看到其他人走动的身影。
太医上手把脉后确认没什么问题,就开始指挥忍冬为莫栖悦推拿起来,幸好忍冬也是提前被教过数月,一上手就熟稔轻柔地动作起来。
戚母守在床头给莫栖悦擦着汗,“娘就在这儿守着你,哪也不去。”
莫栖悦疼得说不出话来,只仰着脸朝她笑了笑,戚母一见她紧咬唇角就拍了下脑袋,“哎哟,这般要紧的帕子忘记拿了。”
“来人啊,快取干净的帕子来。”
这一生就生了近两个时辰,其实还算快了,只戚元玥坐立难安来回走动,戚临风更是再次当起了望妻石,脚下一动不动,丝毫没见他挪步,唯有紧咬的牙关与牢牢攥住的拳头可以瞧出内心情绪。
此时,一道稚嫩有力的婴儿啼哭声响了起来,戚临风险些瘫软在地,跌跌撞撞地准备冲进去,其他人来不及阻拦便被他直直闯入。
“哎呀,将军使不得呀!”
再多的旁人阻拦,也拦不住他扑向莫栖悦的身影,颤抖地抓住她的手,在耳边呢喃道:“不生了,咱们再也不生了。”
莫栖悦此刻还算清醒,只面色因为生产失血而苍白无力,唇色更是惨淡不堪,她浅浅朝他笑了笑,伸手摸着男人带有青色胡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