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个许久未曾耳闻的名字,莫栖悦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桑珠?”
高陆尴尬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这先前将军被误会与那桑珠公主有染,如今又被她手下的人带走,也不知道夫人会不会不痛快。
感觉到周围人都有意无意地瞄着她,莫栖悦好笑道:“走吧,咱们去找桑珠问问。”
“又没什么深仇大恨的,做甚这副表情?”她抬起眉梢调侃起大家来。
小铃铛响亮地应了一声,“主子,奴婢还以为你会生气呢。”
高陆暗戳戳地瞪了她一眼,这个傻婆娘,哪壶不开提哪壶?
莫栖悦则是从容说道:“早就过去这般久了,且多有我不信夫君之过,若真在桑珠那找着人,我还得感谢她才是。”
众人闻言皆是松了口气,高昌与青龙的关系素来不远不近,那桑珠也不像是个愚钝的,想来若真被带回去,应该是性命无忧了!
想归想,大家动作还是很麻溜地收拾齐整上了马车,一路上虽人多势众,但都默契地低调行事不欲声张。
乌维被大牛看守在最后一辆马车里,片刻不得自由,只好昏昏沉沉地干脆睡去。
幸好此处乃边界附近,离高昌国并不算远,绕过了几座山头后,也就临近高昌城门口,边疆处恰好是桑珠公主的驻地,所以其手下路过先前那座山倒也不算意外。
高昌国的盘查比之流火国严上许多,非但户籍来因问得极细,连货物都是一批批翻看过去,待确认无误后,又对众人手持之兵器心生困惑。
“你们不过一走商,作何如此多武器防身?”守城士兵皱眉问道。
高陆笑呵呵地走上前,拱手说道:“我们与桑珠公主有些渊源,此番特来寻她的,买卖不过是次要事。”
守城士兵认真看了他一眼,又朝旁边同僚耳语片刻,“随我来吧,我带你们去公主府。”
马车一路跟在那士兵身后缓行,从城门口到公主府约花了一刻钟左右,就见那士兵停在威严大气的青门前,兽首衔环石虎张扬。
莫栖悦从窗子处向外眺望一眼,觉得还挺别致,倒是与寻常的门不大一样。
“来者何人?”守门侍卫横着剑柄大喝道。
那士兵退于一侧不曾发言,显然是想知道他们是否真无欺瞒,只默默旁观着。
高陆与青羽一同上前,青羽掏出手中令牌说道:“还请将此令牌呈给公主,言明故人来寻她。”
侍卫接过去后,见是个未曾见过的令牌,也没敢耽搁,当下就告退去了里边禀报。
走道两侧是早早点起的宫灯,伺候的宫婢们皆是垂首低眉,屋内时而传出一两道欢声笑语,令下人们讳莫若深。
一宫婢得了信便踏入里间,良久后才见桑珠漫不经心地走出来,拿起那令牌倒腾了两三回。
等认真看着那戚字时,她才恍然大悟回想起来,“让他们进来吧,就安排在正厅。”
身后是黏上来的贴身侍卫,在她耳后低声说道:“公主要去哪儿?”
桑珠睨了他一眼,“公主行踪随意打探?”
侍卫连忙收敛神色,“属下知错了。”
“这才乖。”桑珠拍了拍他的脸勾唇笑道:“待会儿就来陪你。”
她略整理下妆容,这才从碧青色的门槛蹑屐而出。
桑珠到的时候还以为会见着那戚临风本人,正得意非常地准备调笑几句,竟不曾想是瞧见他的夫人?
她低头一看,面前还站着三个小不点儿,瞪圆了眼睛盯着来人直瞧。
桑珠轻笑着抹了把戚元晏的小脸蛋,“这小模样还挺可人疼。”
莫栖悦无语地将孩子揽在身前,该说这古人放荡起来还真不比现代人弱?连个孩子都调戏了…
“多谢公主愿意接见。”莫栖悦正色说道:“不知公主这两日可有属下带回一批外来人?”
桑珠被她问得下意识想了一会儿,“外来人?哦,人倒没有,都是些尸首罢了。”
戚母以为大事不妙来晚了一步,惊得站不住脚,腿软地靠在戚父身旁。
莫栖悦心中紧张不安地追问道:“可有见着我夫君?许是他伤势过重,被人误以为尸身也不一定。”
“你夫君?他不是战死了吗?怎么会跑我这边来。”桑珠怔愣半晌,以为她是来秋后算账的,“你这笔账是不是找错人了?”
戚元朝板着张脸严肃地说道:“我爹尚未过世,许是恰好被您属下带回贵府上,还请公主给个方便帮忙寻问一二。”
桑珠被他小大人的神态逗得一乐,“成,就冲你这张俊脸我也愿意帮个忙。”
“来人,将鲁方召来。”
桑珠吩咐完便大大咧咧地坐下去,开始逗弄起孩子们来,“你们一个来给我捶背,一个捏腿,一个喂干果。否则我可不放人。”
戚父几人与莫栖悦见她眼中戏谑之意明显,也没多在意那番话,由着她调侃几句。
不过兄妹三人倒是当真了,戚临风一本正经地走到她身后锤起来,连力道都不轻不重恰恰好。
捏腿这种有些亲昵的事就由戚元玥揽下了,戚元玥转了转眼睛,只使了一层力,嘴上还嘟囔道:“我力道向来不足。”
连戚元晏都一边给她塞干果,一边嘴甜说道:“公主殿下长得真好看,公主殿下心地善良。”
桑珠故意反问道:“我与你娘孰美?”
戚元晏毫不迟疑地回答她,“我娘第一,您第二。”
“那可不成。”桑珠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我要不是最美的,就不放人了。”
戚元晏为难之际,鲁方已经过来了。他不明白地问道:“不知公主找属下何事?”
“你带回来那批人,可有活着的?”
鲁方迟疑地说道:“倒是有一个半死不活的,还发着高烧,属下没管他。和那白圩国一道的,能有啥好货色?”
听见有一人还活着,戚家人都激动得凑了过来,“可否带我们去看看那人?”
孩子们也是期期艾艾地看着他,恳求之色溢于言表。
鲁方看向桑珠,见她颔首同意,这才说道:“那跟我来吧。”
昏暗潮湿的地牢内,有哭诉哀嚎之人,也有那静静躺在地上,遥望窗外的。
戚临风混混沌沌不知道今夕何夕,浑身滚烫不堪,唇边却低低呢喃着不知什么话…
莫栖悦等人带着常大夫他们下到地牢时,都是心中一紧,只盼着那尚有气息的就是他们在找的人。
鲁方停在了最里边那间充斥着腐烂味的地牢,“就是这了,因为那会儿见着是白圩国人,担忧多生变故才带回来。活着的那个也在里边,你们自个儿进去瞧吧。”
牢门打开,莫栖悦是最快冲进去的,一扫眼便瞧见地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她毫不迟疑地扑了过去,“是他!常大夫快来!”
众人皆是喜极而泣,又惊得赶紧扶起莫栖悦,戚母嗔怪地说道:“你这孩子,当心自己身子。”
常大夫蹲下身子开始诊脉,见其情况危急,连忙先行施针,又塞了一粒药丸进去,更是乱中有序地给戚临风的伤口上了金疮药。
“夫人,还得寻个地方才是,此处过于阴寒不宜久留。”
莫栖悦见他已收针,便让高陆他们背起人,匆匆地就准备赶去上边。
“多谢公主好意,我们先行一步,待安顿好再送上厚礼。”
鲁方连忙拦了下来,“公主有令,给你们准备了几处偏院,还请贵客们随我来,不必舍近求远。”
那偏院距公主住处有些远,却离此地还算较近,他们急匆匆地跑进去,也顾不上安置其他,只先将戚临风放于床榻之上。
“小铃铛,你们先去将毛巾沾点水,再多烧些热水送来。”莫栖悦接着安排道:“高陆,取我准备的包裹过来。待会儿你替将军净身后,换上衣裳。”
常大夫那边也开好药,忍冬急急忙忙地跑去熬煮了。
莫栖悦找着人的喜悦感萦绕心头,又掺杂着晚来半步便真得出事的后怕感。她心疼地接过湿棉巾给这个男人擦拭着脸庞,又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
“夫人,奴婢来吧。您身子不方便。”
“娘,孩儿来。”
还没等莫栖悦回话,兄妹三人就各自拿过那些帕巾与温水,仔仔细细地为亲爹尽起孝心来。
戚临风迷糊之间仿佛听见了妻儿子女的声音,感受到久违的暖意与呵护,他眉头紧蹙轻声唤道:“宝儿…朝朝…”
莫栖悦与几个孩子俱是鼻间一酸,眼泪顷刻之间就掉了下来,齐齐扑倒在床沿边,“临风,我们都来了,来接你回家。”
压抑许久的情感在恍惚中倏然宣泄出来,在场所有人无不是潸然泪下,戚父戚母也在一旁抹泪。
等药汁熬好后,莫栖悦亲自喂着他一口口喝了下去,诸事都处理妥当,这才累得瘫在榻上,久久起不来身。
“娘,玥儿扶您去隔间歇息。”戚元玥脆生生地说道。
戚父戚母也都被安排到这院子里小憩一会,见大家都又饿又困的,青羽她们连忙准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