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岳自小被带到府上教养，在军营中与一众师傅手下指导多年，幼时是小牛犊子，如今倒真成了威猛精壮的弱冠少年。
于府中也称得上半个少爷，戚元朝几个孩子每每见着了，俱是亲昵非常，甚至还算得上孩子们的武艺小师傅。
自入了禁军营，他便极少这般早归，难怪引得莫栖悦称奇。
“今日休沐，过来瞧瞧他们。”姜岳正色道：“我听闻，陛下貌似有意为小皇子择选伴读。”
此言一出，莫栖悦顿时皱眉。
千恩万宠的小皇子伴读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她哪里舍得自己孩子去卑躬屈膝，可皇权之下，总得心有敬畏，否则迟早惹出大祸！
“将军可知晓了？”莫栖悦命人拉了张椅子给姜岳坐下，又关心地递去冰镇过的瓜果，“这么大热天的也跑来，不怕晒呢？”
姜岳嘿嘿一笑，“这算啥，往常这时候也都是要加训的。”
“将军应是知道了，只是还未散朝，我便先过来报个消息。”
莫栖悦不舍地摸了摸戚元朝的小脸，又亲自接过扇子给他扇着风，这孩子还这般年幼，一不小心犯了错岂不是要受罚？
“娘，你别怕，我没事的。”戚元朝一眼就看出来亲娘所想，出言安慰道，“就是晏弟…”
这厌学弟弟若是也跟进去，那他才是真要发愁了！
莫栖悦这才醒悟过来，还有晏晏这个大麻烦呢！
这孩子偷懒卖乖撒娇层出不穷，脑瓜子机灵着呢，偏偏不爱用功，贪玩得很…
她一扭头就瞧见戚元晏一副我不在别喊我的表情，复又神情恹恹地趴在桌上，嚷嚷着想出去玩。
戚元晏等他们谈完话了，就开始冲姜岳纠缠着，“姜大哥，你也带我踢球呗！”
姜岳素来疼爱保护他们，视为孪生弟妹看待，每每被提出要求就没辙，“这还得问夫人同不同意的。”
莫栖悦老神在在地看着他，“真想去玩？”
戚元晏一听有戏，连忙点头。
“今日夫子备的功课都做完了？”
戚元晏昂头挺胸地脆生生说道：“都做完了！哥哥检查过了！”
“背会了吗？明日功课温习没有？”
戚元晏大惊失色，“还有背书吗？！”
就见戚元朝默不作声地翻开那一面，“这两面背完。”
一面今天的，一面明后天的，他不算骗人哦。
见这小家伙一脸郁闷的表情，莫栖悦笑了笑，“背熟了就去玩，娘也没想整天拘着你，只是怕你体弱晒出事来。”
戚元晏这才精神头十足地开始背起来，他注意力一集中就背得极快，状似过目不忘，不多时已经叽里呱啦地颇为流利…
“娘，我背完啦！”戚元晏一脸期待地背着小手站在那。
莫栖悦给他拿湿帕子净了面，方才说道：“都听你姜大哥的，莫要鲁莽顽皮。”
“晏晏知道！”
这孩子，仗着自个儿脑袋机灵，一没逼着就会偷懒。也罢，要是真去了皇宫，想偷懒都没地儿…
姜岳带着戚元晏去了草场，见着另一波小男孩们在玩蹴鞠对抗赛，便问道：“要不要一起玩？”
没成想戚元晏摇了摇头，“我踢的不好，会拖累队伍的。”
姜岳这才惊讶地看他，“你不是说要出来玩吗？”
“等我再练一阵子就好啦！”
姜岳笑着说道：“那姜大哥陪你玩儿？”
戚元晏顿时满脸惊喜，“谢谢姜大哥！”
一大一小俩少年在树荫下踢着球好不快活，附近那个圆脸的小少年正不耐烦地把书扔到地上，嘴里直嘟囔着：“好难背呀！唉！”
戚元晏本来玩得汗流浃背开怀大笑，突然见着脚下险些踩着书本，连忙停下，小心翼翼地捧起来。
他双手捧着递过去，严肃认真地板着张小脸，“不可亵渎字纸书籍。”
小少年对他自然有所耳闻，他们戚家三兄妹也算得上小小的“风云人物”，学堂里好多人偷看他们。
他不过是普通官宦人家出身，入学前便被叮嘱着不可冒犯，这下吓得眼泪花快冒出来了，“对、对不起。”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戚元晏继续板着小脸问道。
小少年边啜泣边说道：“山丁班，洪梦书…你不要告诉夫子好不好？”
“那你跟这本书道歉，我就不告诉别人了哦。”
洪梦书鼻涕泡都跑出来了，“真的吗？”
戚元晏学着亲娘平时照顾他的方式，也取出手帕给他擦拭，“真的，我爹说君子不可言而无信。”
洪梦书捧起书本，恭恭敬敬地说着：“对不起，我错啦！”
戚元晏想着他爹曾经说过的话，转述出来道：“字为世间至宝，天地浩瀚之字，圣贤经书之文，明心见性非金银珠玉爵位可比！”
“当敬惜书籍字纸，不可大怒掷书于地，或以书作枕，或视如粪土，否则愚痴顽劣现受其殃也。”
“你、你好厉害…”洪梦书满怀敬意地直盯着。
“说得好，戚将军教导有方啊！”路过的孟夫子欣慰地捋着胡子夸赞道。
复又认真地看着洪梦书问道，“梦书，你可知你为何取这名字？”
洪梦书喏喏不敢抬头，“不、不知…”
“我与汝父有些交情所以得知，你出生前夜，你娘夜梦圣书，金色晃耀如放光明，次日便生下了你，故而名此。”
“望你莫要再轻贱圣贤之书，当惜之珍之慎之！”
洪梦书仿佛被震慑住一般，愣愣地瞪大双眼，今日这几番对话于他心中留下至深的记忆，乃至未来几十年为官生涯中都时刻警醒自己…
他回过神来以后，夫子已经忙着自个儿的事情去了，戚元晏仍在玩着蹴鞠，不过没多时戚元玥就回来了，一脸兴奋地冲过来，“岳哥哥！”
姜岳见着自己千疼万宠的小姑娘跑过来，也是满面笑容，“不玩了？”
戚元玥眼里直看着他，嘴里嘟囔道，“岳哥哥过来了都不喊我。”
随后而至的纯熙和芝芝也都是一脸红润，满头大汗的模样。
“我看你玩得正高兴呢，哪里舍得喊。”姜岳乐呵地笑着。
戚元玥这才高兴起来，红扑着小脸直绕着姜岳打转撒娇。
纯熙看她这般神情心中有些异样，虽然戚元玥平时也都爱这般作态，但她老觉得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不过等她瞧见戚元晏就在前面时，瞬间把小伙伴抛之脑后，也过去凑一脚。
独有芝芝莫名其妙地左右看了眼，感觉自己很多余？
日暮黄昏，几个孩子跟着姜岳一道蹦蹦跳跳走着，包括芝芝和纯熙二人也是要坐“顺风车”的。
没办法，敏仪要生三胎了，现在都在家待产着，芝芝是少府卿家的长房嫡幼女，关系都很亲近。
虽然也可以叫个下人管事来接，到底还是不放心。况且几家平日里时常往来，也就互相不客气了。
“哥哥！我回来啦！”戚元玥朝气十足地喊着。
戚元朝淡定地嗯了一声，把手上的功课书本收起来，免得待会被这群人嚯嚯了。
不过等他站起身来，独有芝芝忍不住后退半步，望天望地就是不望前方。
莫栖悦见状噗嗤一笑，“芝芝还那么怕朝朝呢？”
戚元玥也跟着嘀咕道：“跟老鼠见着猫儿一样！”
芝芝忍不住瞪了眼小伙伴，一点都不靠谱，关键时候就知道出卖人！
就见戚元朝故意往她面前一站，幼稚地吓唬一下才说道：“娘，回家了。”
几个孩子在一块就是叽叽喳喳的，跟几千只小鸭子似的，吵吵闹闹的欢笑声没有停歇过，直到各自送回府上。
戚临风已经在门口等着，见到小家伙们兴高采烈地回来，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他走过去接着莫栖悦手上的书袋，又给她揉了揉手心，“娘子辛苦了。”
莫栖悦老脸一红，“孩子们都在呢。”
三个小家伙聚精会神地盯着爹娘，弄得她都不好意思起来。
姜岳也是半大小子了，按他这岁数早该娶妻生子，偏偏他一点也不开窍，丝毫没有此意。
不过还是很有眼色地一拖三给拉走了…
“今天好热呀，我都快热趴下…”见其余人等都被带走，莫栖悦边走边软糯地撒起娇来，“你都好久没休沐陪我了。”
戚临风将她垂在耳边的青丝抚至耳后，“明日就休沐了，多陪陪我的宝儿。”
“那你念书给我听！”莫栖悦眉开眼笑地牵着他的手晃悠，“你声音好听，我想听。”
戚临风突然心尖发麻一阵酸涩，怜她困于内宅子女，仅需自己陪伴片刻便开心成这般，轻轻将人搂于怀中，“为夫对不住宝儿。”
莫栖悦身子一僵，“气势汹汹”地瞪圆了眼睛，“你在外有人了？”
戚临风：……？！
“娘子冤枉啊！”
“那你对不住我什么？”她不明所以地眨巴着眼问道。
等听完某人的柔肠百结后，莫栖悦一脸无语，她是上辈子浪久了，这辈子只想做个宅女！
居然被某人脑补成这样了？
“爹爹，娘亲，快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