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三喜,金榜题名时已然囊中之物,余下的“洞房花烛夜”也是迫在眉睫。
这接连几大喜事,令戚府近来可谓是门庭若市车马盈门,刚接待完一批,外边又排了长长的队伍出来,连原本绰绰有余的下人都险些不够用。
这头一场办的便是戚元朝的婚事,因为身为承族长孙的缘故,并没有另外添置宅院,不过也将东侧的大半院子划给小两口,中间隔了个精致大方的围墙,让他们有清净的私人空间。
哪怕再不受宠的公主出嫁,那排面也是响当当,更何况还是嫁予新帝爱重有加的戚家子弟,小皇帝自然乐于给这个面子,在成亲当天赏赐源源不断地送来,更有皇太后、太妃等人也跟着赏赐,场面大得惊人,到场之人无不是纷纷咋舌。
这戚家长子才刚大张旗鼓地成亲不久,次子戚元晏的婚事也是紧随其后,使得盛安城的各处小报上添了不少哀词怨诗,感叹自己错过这般好郎君,伤心得闺秀们纷纷派出不少下人去拦路,直堵得花轿硬是赶在最后关头才到戚家!
戚元晏娶妻后住的宅院却是另外添置临近戚府之地,并没有与爹娘几人一道居住,但占地面积也不容小觑,足够他五世同堂都嫌少的大小了!
虽说在这院子里清净自在,又是自个儿当家做主没婆母压一头,哪怕旁人府上当家多年的夫人都羡慕顾纯熙的好命道,谁知顾纯熙压根都不爱住这儿…
才新婚没两日,她就嫌新宅子过于安静,拉着戚元晏先搬回戚家那院子先住着,待日后住不下了再回去。
顾纯熙也算是自小在戚府长大的,里里外外都门儿清,成天拉着她公主长嫂和玥儿小姑子到处玩,几个长辈又都从不曾说教提规矩,更是乐见其成,新媳妇的日子简直令她开心得不亦乐乎,险些都忘记回娘家了!
她这才刚回去呢,就见到顾家姻亲和表姐妹们一大帮子,那仗势都等着她呢。
“都瞧我做什么?”顾纯熙对这架势还是不大适应,正准备找她的相公做靠山,才想到那人被她爹拉书房“指点”去了…
敏仪只作不知地端茶不语,并没替她宝贝闺女解围,都成亲了就是大人,总不能成天活在安乐窝里。
旁边刚成亲不久的表妹艳羡地说道:“表姐可真是快活,整个盛安城谁人不知你如今多潇洒,日子舒坦得不得了。”
本就与顾纯熙不大合得来的顾家堂姐倒是认真打量了几眼,见她确实荣光焕发神采奕奕,又不甘心地戳了下表妹额头,“多少人面上快活,内里哭呢,你呀,可长点心吧。”
她生母顾家二婶娘也是应和道:“这天下的婆母哪有好相与的,也不知人家婆母是不是个笑面虎,成天抓规矩呢。”
顾纯熙也没急着应嘴,先做下吃了几块点心,又喝了口茶水,才悠闲地说道:“哟,二婶娘此话有意思了,看来您将来的儿媳妇也得躲着您才是。”
二婶娘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婶娘这是关心你才提点几句,可别不识好歹。”
顾纯熙嗤笑一声,“好歹?我家中婆母长辈可从来不曾立过规矩,待我如亲女般千娇万宠,这才刚进门就已分家了。”
“婶娘可能做到她的一分一毫?”
这语气轻飘飘却令顾二婶娘哑口无言,复而说道:“什么分家,还不是没两日又搬回府上,不过说得好听罢了。”
顾纯熙笑言道:“那您还真误会了,是我在新宅子闷得慌,嫌太清净硬要搬回去的,戚府有嫂子和玥儿一块儿作伴,大伙儿聚一块多热闹,这才有趣呢!”
顾三婶娘小心打探道:“那你们分家可分到几成?虽说是一母同胞,到底人家长子分的多,幼子又得偏宠,这中间的嘛…”
顾纯熙懒洋洋说道:“家业上是兄长五成,咱们与幼弟各两成,玥儿一成。”
“这女儿家怎么能分家业?况且才两成怎么够花销?”顾二婶娘撇撇嘴不屑说道。
“不过这私产嘛也不少,咱们后边拿的比长兄多,两厢加起来其实没差多少。”顾纯熙故意只说笼统的,其实她嫁过去才发现,戚家家业之大简直叹为惊人,即便两成都够他们混吃混喝一辈子,只是从不显于面上罢了,这种隐秘之事她又怎会傻傻地说出来?
敏仪此刻倒是出声了,“女儿家怎么了,你是男子不成?”
“这历来也没这规矩呀!”
“规矩人定的,况且人家家产与咱们何干,还是别急得都眼红了。”敏仪冷冷说道。
被撂了面子的顾二婶娘越发没脸,又碍于形式不敢再多嘴,她这消停了,旁人也没再徒惹不快,气氛反而好上不少。
又过了会儿,敏仪拉着顾纯熙到厢房中聊些私密话,她轻咳一声隐晦问道:“那个,顾家二小子对你可…你们俩还…”
顾纯熙顿时脸色通红,“娘,您问什么话呢。”
“再、再好不过了。”她扭扭捏捏地说道:“就是,就是我觉着他太贪欢了!”
敏仪闻言也是很不好意思,偏头提点道:“这毛头小子一时贪欢没什么,娘可都替你打听过的,即便是婚前,你那婆母几人都不给他安排试婚丫鬟…”
顾纯熙点了点头,“咱两家这般近,他寻常连个丫鬟都没有女儿是知道的。”
她说完又担心娘亲误会,连忙解释道:“其实他也还好,就是对我会黏糊些,平日里瞧见貌美的丫头是从不看一眼的,性子也妥帖。”
母女俩亲亲热热地聊了会天,戚元晏就眼巴巴地赶过来接人,惹得一堆人逗趣的小眼神,看得顾纯熙羞意上脸。
甜甜蜜蜜的新婚过后,次月便是戚元玥的风光大嫁,戚家人已经忙得快脚不着地,却也是尽善尽美为孩子筹备好人生仅此一次的婚假。
姜岳爹娘双双过世又自小在戚家长大,是故这回两边的高堂均由戚临风与莫栖悦夫妇俩担任,这一早刚送走自家闺女,午后又得到姜宅受这俩孩子的跪拜…
热热闹闹的鞭炮声响起后,戚元晏在门口蹲下将戚元玥背起,趁旁人听不见时,他随口损了一句,“这么重,也就我妹夫背得起你了。”
戚元玥气急之下偷偷拧了他的胳膊,“二哥,你妹妹我大喜的日子能不能讲点好听话?”
“敢吃还不敢听了?”戚元晏嘴上不饶人,眼眶却渐渐红了起来,语气低落地说道:“要是姜大哥欺负你,回来跟二哥说,哥哥们带上安安一块儿揍他去!”
戚元玥噗嗤笑出声,用衣袖擦了擦眼角,“二哥怎么这般怂,还得拉上大哥和安安才敢找上门。”
“嘿,那人家武状元呢,二哥这身板可得爱惜着点,不然你嫂子可要给我来个伤上加伤…”
这一路说长也不长,说着闲话就到了一半,彼时戚元朝正背过身子等在那,听见声响他便蹲下将妹妹背过去。
自小一母同胞的三胞胎,哪怕没有到心有灵犀这地步,戚元玥此刻也是能感受到她哥的心中起伏,她低低喊道:“哥哥。”
戚元朝与戚元晏俨然两个不同的性子,氛围沉默得厉害,后背却是一如既往的踏实可靠,没有半点颠簸。
他应了一声,临到府门口前才说道:“别怕,哥哥都在。”
戚元玥压抑的泪水早已控制不住,哭花了整张脸,抽泣地说道:“好,玥儿不怕。”
“哎哟,新娘子可不能这么哭,快快,给新娘子擦擦脸,待会儿到了地方还得补个妆容呢。”喜婆连忙招呼起来。
戚元朝将戚元玥交到姜岳怀中时,他极其严肃认真地盯着姜岳,“若敢欺她,绝不轻饶。”
姜岳知道他是护犊子的性格,对外人也是护着他这个妹夫,并没有轻视的意思,遂正色答道:“必不负玥儿。”
八抬大轿一路敲锣打鼓地过去,莫栖悦也顾不上伤感,就坐在另一辆马车里与戚临风匆匆赶过去,其余长辈则是待夜里开了宴席才到。
戚元玥与姜岳双双跪拜爹娘时,才突然间感受到自己是真的出嫁了,与旁人不同的是她家中爹娘长辈早已打点好一切,没让她受半点委屈,哪怕如今已为他人妇,也并无丝毫惶恐之意。
入夜里,外头是嘈杂喧哗的声响,她解开发饰与诸多衣袍,用过晚膳之后清清爽爽地沐浴更衣,红艳的丝绸袍子仅薄薄遮住,湿漉漉的秀发披于肩上,多了几分媚意。
姜岳满身酒气进门时,丫鬟们早已退到房外几米远,当他看见与往常活泼开朗截然不同的戚元玥,不知为什么心中平添躁意,更是口干舌燥地灌了几杯水下肚。
戚元玥迎了上来,为他擦去额间汗珠,顷刻间就被抱了个满怀,她低声惊呼道:“姜大哥?”
“乖玥儿,叫相公。”姜岳将她拦身抱起,轻轻放于被褥上,正准备先去洗漱一番,窗外传来些许动静。
他端起凉水打开窗子一泼,嘻嘻哈哈的孩童瞬间躲了老远,更有他小舅子元生掺合其中,嘴里嚷嚷着:“姐夫,是安安。”
姜岳啼笑皆非地看着他被奶娘抱走,关上窗子后厢房内一片旖旎,只余红烛彻夜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