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兄弟二人自三年前中举便不再下场，此次可有意于春闱…”四公主看向他们问道。
戚元朝一派潇洒自然地坐着，闻言便从小元生身上收回目光，向四公主答道：“时机已到，可以一试。”
戚元朝讲话向来是说一半藏一半，意味深长，戚元晏倒是没那么多顾忌，干脆直接地说道：“钟老先前不让咱们下场，一者是年岁过小唯恐伤仲永，二者即便得中进士于官场上也不利，这三嘛，陛下如今大婚便是大权在握了…”
所以他哥才说时机已到，若是陛下还如前几年那般受大臣桎梏，即便有他爹保驾护航，他们兄弟俩也极容易成为他人眼中钉。
这六年来，小皇帝是真挺不容易，钟老太傅与萧大人争端日益严重，几乎成了家常便饭，戚临风初时还会有意调解一番，越后面越不爱掺合，而年幼无力的小皇帝只能强撑着处理朝事，万幸的是两位大人都还愿意给自家“外孙”一个面子，并没闹得太难看。
皇后之位意外地旁落他人，并不出自钟萧二府，因是先帝所选，也就无人敢不满有异议。
几人说说笑笑间，小元生带着新鲜出炉的小妹妹玩得挺开心，没一会儿还跑到他娘面前，昂着脑袋说道：“娘，安安是大哥哥了。”
莫栖悦被逗得一笑，朝那些孩子说道：“你们这几个，成天哄他说做哥哥就长大了。”
戚元晏笑得不能自己，“对，安安长大了，哈哈。”
小元生很懂得看眉眼官司，一见他二哥笑得那般开心，就觉得肯定有问题，他噔噔地跑到戚临风面前，“爹爹，二哥笑话安安。”
戚临风给他塞了块软糯的绿豆糕，“那爹爹帮你揍二哥。”
戚元晏正瞪大眼睛呢，就听见小元生别扭地说道：“那爹爹轻一点，不要打疼二哥了，就轻轻拍一下吧。”
“果然是我的好安安，不怪二哥疼你。”戚元晏得意地笑了起来。
戚元朝无语看了他一眼，这个糟心弟弟真是缺心眼，“公主可要出去走走？”
九公主见他看向自己，甜甜地笑了起来，“好呀。”
俩人并行的背影跟神仙眷侣似的，看得顾纯熙好生羡慕，偷偷拧了下戚元晏，好在戚元晏闻弦知雅意，笑容满面地邀请她出去赏景。
这一走就空了一半，屋子里都清净不少，四公主也带着儿女还有戚元玥、小元生在院里溜达，这宅院没有闲杂人等，也不必担心撞见旁人。
最后只剩下莫栖悦与戚临风相视而坐，她若有所思地说道：“人生，大约便是如此。”
父母子女总会渐渐离去，唯有伴侣始终相随，能得一心人，实属幸事。她看了眼戚临风鬓角处有些白发，只觉得日子真是一晃而过，既心疼又可惜。
戚临风感受到那道温柔中藏着爱意的目光，勾起唇角说道：“宝儿看了这么多年还没腻？”
这男人，给点阳光他就灿烂…莫栖悦眉目含笑地盯着他，“早腻了。”
淡淡的茶香弥漫在空气中，还有外头孩童嬉戏的欢笑声，日子简单而快乐。一家子待了大半天才在快入夜时去游湖玩，包了整艘大船泛于湖面，万家灯火美不胜收…
科举的日子眨眼就到，戚元朝与戚元晏在钟老那历经“魔鬼训练”后，回到家中可谓是睡上了整整两天才醒过来。
“白芨，都准备妥当了吗？”莫栖悦一边看着小元生写字一边问道。
白芨拿出记着的单子念道：“按照以往的惯例是笔墨纸砚、干粮烛火、烧水锅子、黑碳、薄荷膏驱虫药、红参、糕点饼类、干果、帕巾薄被、备换衣物…”
“行，就按惯例看着安排。他们俩醒了吗？”
“醒了醒了，小厨房那刚端了不少饭菜过去呢，估计是饿得慌。”白芨调侃说道。
“别吃太撑，不然夜里要吐了。”莫栖悦提醒说道。
“好，奴婢去叮嘱一声。”
小元生停下笔来抬头看她，“娘，哥哥他们肯定能考中的。”
莫栖悦笑了笑，“考不考中没事的，娘只要你们这几个孩子都能安康快乐就好。”
“娘，孩儿以后要拿状元回来给您瞧瞧。”小元生凑到她耳边用气声许下诺言，估摸着是怕被旁人听到而不好意思，声音小得莫栖悦都才堪堪听清。
“好，娘等着你哦。”
小元生听见这话才心满意足地甜甜笑起来，白白嫩嫩的小脸蛋红扑扑的，连笑容都乖巧得不像话。
因为次日便是科考了，小元生夜里倒没去闹着要和哥哥们一块儿睡，只跑去戚元玥那玩了一会，便老老实实进入梦乡，钻进自己被窝中睡得脸蛋热乎乎的。
戚元朝一早就精神饱满地醒来了，还特地喊上糟心弟弟锻炼一会，又去洗漱换身衣裳后，神清气爽地带上篮子朝贡院出发。
初春时节，二月初九。
春闱的考试由礼部主持，来自全国各地的举人与国子监监生们都赶来应考，只取三百名的贡士之位更是令人挤破了头想往里钻。
从初九考到了十五，四五文论、五言八韵、经史经典，诸如此类无不是越发精深，而各地才华横溢的学子数不胜数，其中不乏声名远扬之人。
戚元朝与戚元晏各排在了第二、三名被取中，也算是发挥出应有实力，而其中的头名则是名不见经传的外县学子，令人摸不着头脑。
等卷子公布之后才知道，原来这头三名文章不相上下，主考官们也是左右为难，最后是被这会元极其出彩的原卷书法所打动，而花落他家。
戚家兄弟俩倒是没有沮丧，反而更加神采奕奕地准备起最后一场殿试。第一次来到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上，他们倒还好，那会元叶奇英却是紧张得快喘不过气来。
戚元朝见状连忙掐他人中，趁无人时按压穴位令他清醒许多，叶奇英感激地点头示意，低声说道：“多谢戚兄。”
戚元朝摇了摇头，“平心静气。”
叶奇英深呼吸过后才觉得好了不少，随着贡士们依次入座，铜锣敲响之后殿试便开始了。
小皇帝目光扫到自己两个幼年伴读时多停留了一会，嘴角微微含笑地走下大殿，凡是被经过的学子们无不是屏息心慌，更有手抖污了卷子之人，弄得小皇帝无奈地没待多时便离开大殿。
“陛下，戚家两位公子也在其中呢。”小哨子如今已是贴身伺候的大太监，他干爹瑞公公更是出宫颐养天年去了。
小皇帝年岁渐大，为人越发内敛深沉，也唯独小哨子说的话他会偶尔回几句，算得上极大的荣宠。“写得不错，没辜负朕的期望。”
小哨子笑道：“陛下说好，那绝对是极好。只盼着两位公子能做陛下的左膀右臂，为这江山出一把子力呢。”
为了避免来日不必要的闲话与误会，小皇帝特地不出面策问，连名次都由朝中大臣商定。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叶奇英择为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戚元朝定作榜眼，戚元晏则是素来以俊朗出名的探花，兄弟俩都是翰林院编修之位。一甲三名定下后，其余进士的名次也都与春闱时相差无几，各自都算心满意足。
金榜题名后，进士们春风得意满面红光，高头大马自午门而出，一路上皆是人潮汹涌摩肩擦踵，后边的进士有头回骑马的险些歪掉身子滑落，两侧街道楼内投花投香囊的比比皆是。
叶奇英美滋滋地摸了摸自己脑袋上插的花，还有身前被投掷的香囊，结果一转头看去，那投到榜眼与探花身上的简直是他数十倍！
偏偏兄弟俩谁的花与香囊都不接，只目不斜视地骑在马上前行，即便如此，姑娘们还是直勾勾盯着这兄弟俩，这身形样貌气质让她们没心思看别人了！
“我都投到他怀里了还掉下去。”好几位姑娘家在窗前扭着帕子不甘心说道。
不过不甘心也没办法，另一侧的九公主与顾纯熙站在那高声喊道：“朝之，晏之。”
戚元朝兄弟俩听见熟悉的声音才看过去，九公主的花与香囊直直落在戚元朝怀中，两人相视一笑，令不少少女的春心破碎。
结果更破碎的是另一个探花，顾纯熙扔的准头没九公主好，香囊砸到戚元晏脑门正中间，令她又懊恼又暗笑不已，戚元晏还弯腰接住滑落的那朵花，插于头上看起来更添几分风采，却向着顾纯熙傻笑。
小两口倒是傻笑得旁若无人，莫栖悦与戚母几人也笑了笑都将花收了起来，“咱们回去吧。”
小元生将那场景看在眼里，羡慕之余信誓旦旦说道：“安安以后也要像哥哥他们那样骑大马考进士。”
戚父朗声笑道：“好，那咱们家可就一门三进士了！”
“阿翁定要等到那一天。”
街道上依旧是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夜里的宫宴更是歌舞升平鼓乐齐鸣，有道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春风得意马蹄欢，一日看尽盛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