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侧门打开,何氏与莫凝香气势汹汹地冲进去,门房有些畏惧地不敢禀报,只暗自祈祷着不要被责罚。
后花园里,杨蔓儿正颐指气使着下人们给她表演猴戏,边上是手捧柚子恭恭敬敬候着丫鬟,时不时给她递几瓣。
“没意思,整天就是这些…”杨蔓儿撇撇嘴,不耐烦地把柚子皮往他们身上砸,“你们几个呢,就面对面儿地互扇巴掌,谁手力更狠,夫人我就饶过谁。”
“也别怪我狠心,但凡我初入府时你们恭敬些,都不至于到这份上。唉,也是我心善,还没打你们板子…”杨蔓儿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
下人中有小厮也有丫鬟,见夫人意已决,看了看站自己对面的人,不拘男女都咬着牙关扇起巴掌来!
不出片刻,各个面容红肿不堪,涕泪俱下,吓得瑟瑟发抖还不敢停住,其中一个丫鬟被小厮一掌扇到了地上,这才被叫了停。
杨蔓儿面带笑意,“这才对嘛,你,退下吧。”
小厮闻言谄笑着跪下,“多谢夫人大恩大德,奴才定当唯夫人马首是鞍!”
“是吗?那你就跪这儿给我坐个脚踏吧。”杨蔓儿漫不经心地说道。
小厮一听立马趴下身子挪过去,毕恭毕敬地将背部靠近她脚边,“夫人请踩,能给夫人做脚踏子,是奴才三生有幸!”
杨蔓儿笑骂道:“狗奴才,还挺会说话的。”
她正准备喊着继续,就突然一双带着恶臭的脏手扯住她的发髻,将她一把推在地上!
何氏居高临下地踩着杨蔓儿的侧脸,藏有许多污垢的鞋子还趁势碾了碾她细皮嫩肉的脸颊,朝她脸上身上吐了几口浓痰!
“哪来的娼妓,也敢在这里作威作福!”
“啊啊!都吃白饭的啊!快把这个贱人拉开!”杨蔓儿恶心得直作呕,拼命挣扎都不能脱开身,气得指甲使劲掐挠着…
何氏冷笑一声,阴沉沉地扫了一圈,“我倒要看看,谁敢拉我。”
四周的丫鬟小厮俱都是汗流浃背浑身发抖,若说那杨氏是轻贱他们,何氏就是真敢下手致人于死地的!
她们做主子到时候没事,遭殃的还是自己这些做奴才的…一时间竟真的无人敢拦住那架势!
倒是方才那做脚踏的小厮阿洪转了转眼珠子,想到何氏早已被休弃除族,哪里还能兴起什么大浪?
阿洪噌的起身就将何氏拉扯开来,一脸痛心地扶起杨蔓儿,“夫人受委屈了…”
杨蔓儿这才站起身来,对身上污秽斑斑不停地作呕,踹了他一脚,“没眼色的狗东西,还不快点拿帕子过来!”
何氏和莫凝香哪里给她这个机会,一股脑地又冲上去撕扯拽打,致她头皮都被掀破了一小角,疼得满肚子火气!
杨蔓儿也用尖利的指甲在她们身上胸前大腿处使命还手,可惜养尊处优许久又以一敌二,哪里打得过那两个狠人?
何氏打累了这才歇下来,原先冻得厉害手脚发麻,眼下热乎许多,她直接把杨蔓儿披着的狐毛大氅解下套自个儿身上。
莫凝香则是趁机瞧见什么首饰就抓什么,全都往自己怀里塞,哪里顾得上冷不冷…
“还不快点给我打热水,把她的衣裳拿出来给我换洗!”何氏随口吩咐道。
一旁的下人们面面相觑,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良久才有个丫鬟因为曾经是伺候何氏的有些体面,打算博一把!
“夫人稍等,奴婢这就吩咐厨房去。”丫鬟一路小跑地奔向厨房,又去主院里取了两套衣裳。
杨蔓儿这才会过意来,敢情这就是那被休逐族的前夫人?她道是谁呢,敢这般嚣张!
“嗤,不过是个落魄人,本夫人可怜你刚出牢房,就不跟你这等小人计较了,免得降了我的身份!”身旁的丫鬟正小心翼翼地打水给杨蔓儿擦拭着。
“哎哟,瞧你一身可怜虫的样儿,要不我再赏你几套衣服吧?”杨蔓儿冷笑道:“你要无处可归,府上倒夜香的老头儿还缺个伴,要不我做个主为你俩牵线搭桥?”
何氏咬牙切齿道:“不过是个小娼妇,也敢这么放肆!我在这侯府当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喝奶呢!”
杨蔓儿笑得更欢了,“正是呢,所以本夫人正当年轻貌美,不然侯爷怎么瞧得上人家?”
何氏气急败坏地从莫凝香手中抢过一支发簪,就准备往杨蔓儿脸上刺去!
“住手!何氏,你刚出牢房又想被送进去是不是!”武平侯闻信赶回来,勃然大怒道。
杨蔓儿早就瞧见他的身影,才故意激怒那何氏,这会儿又眼眶含泪地冲到武平侯怀里哭诉着,“侯爷,妾身可险些就被毁容了!”
武平侯摸着她的脸颊,“是本侯对不住你,夫人受委屈了。”
何氏看得气红了眼,怒意冲天之际突然冷静下来,含泪说道:“老爷真是再无情不过了!妾身那点子事老爷又不是不知情,一转眼就送上休书!”
她顿时号啕大哭道:“可怜我的华儿没有亲娘照料啊,可怜我为侯府呕心沥血二十余年,竟然一无所有!”
声泪俱下的表演令武平侯也有些迟疑,这一边是正新鲜着的美色,一边是携手多年的老妻,到底还是有点感情的,况且何氏当初管家确实一把好手…
可比如今乱糟糟的侯府要强得多…
武平侯这一迟疑,杨蔓儿立刻叫糟,她伸出满手的伤痕,“侯爷,人家这身上可有不少伤…”
两个女人在那明争暗斗,莫凝香倒是没太多危机感,毕竟怎么说都是她亲爹,大不了以后多偷点东西再跑路!
武平侯则是左右为难,这怎样都不是个办法,他打量了那母女俩满身的狼狈,也有些不落忍,“带她们去偏院先住着。”
杨蔓儿见状眸子晦暗许多,果然还是得有子嗣伴身,否则连个名声极差的老虔婆都敢对她不敬!
奈何侯爷年岁已大,心有余而力不足…
等将何氏母女俩送去偏院后,武平侯一脸讨好地给杨蔓儿送了个首饰,“委屈你了,她毕竟是华儿的生母…”
杨蔓儿暗自撇嘴,面上却一片温婉体贴,“妾身都听侯爷的…”
*
天寒地冻的,戚府一家人正围着吃火锅,各色素肉丸子新鲜蔬菜数不胜数,还特地弄的鸳鸯锅,左边是麻辣味,右边菌菇鸡汤的清甜口感。
戚父大呼痛快,“还是你们懂得多,这锅子吃得太爽快了!”
戚临风见亲爹吃得油光满面,没忍住笑了笑,“爹,你怎么吃得跟晏晏玥儿一个样…”
戚父一扭头,果然两个小家伙正吃得满嘴油腻,抓着个大鸡腿啃着,被点了名还抬起头来张望着。
“翁翁…吃。”晏晏带着稚嫩的笑容想递给戚父,以为他是要自己手上的大鸡腿。
戚父感动得直想落泪,就被快要塞到嘴巴的油腻腻大鸡腿给噎到,连忙摆手躲开,“晏晏吃,阿翁不吃不吃…”
戚母哈哈大笑,“晏晏快塞给阿翁!哈哈!”
见戚父被晏晏的“热情”给吓退三尺,莫栖悦也是忍俊不禁,连老太君都笑得轻咳几声。
戚家素来是主张自己动手,极少要人伺候着吃饭,所以三个小家伙哪怕吃得满身脏乱,也渐渐学会了用勺子自食其力。
不过朝朝这娃啥都走在前头,早就开始学着夹筷子了…莫栖悦瞧他一脸淡定视若无睹地吃着,总觉得有趣极了。
“朝朝这孩子像谁呢?咱家好像没有这般稳重的…”
戚临风汗颜,“你夫君还不够稳重吗?”
莫栖悦用自己体会看看的眼神示意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给孩子夹着菜,嘴里还念叨着:“不要挑食哦,小宝贝们。”
戚临风伸出手在她脸上轻捏了下,“坏。”
“坏!”玥儿鹦鹉学舌般大声学了一遍。
“坏!”“坏坏!”连朝朝和晏晏都跟着嚷嚷道。
莫栖悦瞪大双眼一个个小脑瓜轻戳过去,“淘气。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小家伙们以为这是在跟他们开玩笑,都嘻嘻哈哈地扭来扭去,索性饭也吃饱了,各自被奶娘们抱去置换衣物,顺便洗漱一番。
雪飞云起,林下梅开。
趁着孩子们不在,吃饱喝足后,戚临风牵着自家娘子的手往梅林散步去。
“好久没见着这般大的雪了。”莫栖悦前世是个南方人,自然没见过这种架势,厚厚的一大层雪踩着脚感格外不同。
她兴致勃勃地选了块地蹲下来,“我想堆雪人!”
戚临风宠溺地应了一声好,抓过她的手套上用特制的手套,“别冻着了,我来堆吧。”
“那咱们一起?”莫栖悦眼神亮晶晶地直盯着他。
不管时隔多久,戚临风总是对她的目光没有丝毫抵抗力,爱意汹涌。他往莫栖悦唇上亲了一口,才低声应了下来。
圆滚滚的小雪人越堆越大,眼鼻间塞了小石子,头顶还被莫栖悦搞怪地按了朵红梅…
“皑皑林中雪,萧萧晚间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