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尚能留下嫡子庶子二人自由,宣王却是毫不留情面的阖府监禁,许进不许出,连只幼犬都爬不出去。
书房中,宣王脸色灰白地靠坐着,目光呆愣注视半空,不知心中所思所想。
吱一声房门推开,宣王妃亲自端着午膳进来,“王爷先垫垫肚子吧,别饿坏了。”
宣王置若罔闻地发着呆,热腾腾的饭菜摆在案桌上也无动于衷。
宣王妃忍不住鼻子一酸,眼角沁出泪来,“王爷,您别这样,往后日子还长着呢,妾身都在您身边。”
宣王缓缓地移过头来,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你、在?”
不等宣王妃回话,他就将饭菜打落地上,怒喝道:“你在有什么用!你能给本王滔天权势吗?你能助本王登上宝座吗?你能为本王做什么?”
“滚!”
宣王妃吓得浑身哆嗦,见他形容癫狂暴怒,声嘶力竭地大吼着,忍不住往后退了许多步。
“母妃…”容章神色带着不解地靠过来,“为什么他们不让我出去了?”
宣王妃怯懦地看了眼正砸东西的宣王,连忙拦住容章的脚步,“你回自己院里去,好好温书,母妃稍后就来。”
“母妃,父王怎么了…啊!”容章捂着被砚台砸到的额头,差些就到眼角了,额间更瞬时凹进去一小块的地方。
宣王妃心疼地给他揉着,还好没有出血,否则如今都不好喊太医。
里边一片狼藉,外头又扎堆的侍妾庶子女找过来,只忙得宣王妃焦头烂额…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有皇六子允宸天资粹美,聪慧明理,记于中宫名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绪应鸿续,夙夜兢兢,承祧行庆,端在元良。兹有皇六子允宸,为宗室嫡嗣,天意所属…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
次日,大殿之上连下两道御旨,震得诸位大臣皆是目瞪口呆。
细细思量之后,觉得虽然出乎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太子之位既定,皇帝便开始替他培养人手,除了日常的进学以外,还得寸步不离左右地听从皇帝教诲,这么一忙起来,本有些丰腴的小圆脸一下子清瘦下来,渐渐露出小少年的模样。
戚元朝与戚元晏自然也是皇帝择选的人手之二,戚元朝身为长子会继承侯府,戚元晏则需更为努力些考取功名。
以及太子生母的母族萧家子弟,萧青阳与萧不凡堂兄弟二人,皇后母族钟氏一脉族人子弟,钟望飞钟广熙等人。
另有各位高官大臣子弟尚在考量,以及颇有才名的皇亲国戚亦在其中。
太子之位定下后,皇帝病情也好转许多,早朝时左脚边更是搬了个小金椅,供太子观摩学习。
太子尚且年幼,而皇帝垂垂老矣,不是没有人心生担忧,等皇帝眼见着身子骨硬朗起来,大臣们这才踏踏实实地干起正事。
瑶华宫中。
“娘娘,太子殿下近来许久都没见到呢?”百合见萧妃懒散地依靠着便随口说道。
萧妃翻了翻书,“见到又能做什么,好生跟着他父皇母后学,本宫没什么好担忧的。”
“可太子殿下还去了凤仪宫几回…”百合不满地嘟囔道。
萧妃神色目光冷淡,有些不快道:“不可对皇后娘娘无礼!我念你往日伺候得尽心,掌嘴二十,自去领罚吧!”
这丫头是不能留在身边了…萧妃思忖好将她调到他处后,另提了稳重老实的宫婢来贴身伺候。
而另一处收到消息的凤仪宫人早已私下禀报皇后,慑于威仪不敢抬头。
皇后淡淡一笑道:“是个聪明的。行了,日后不必刻意报上来。”
后宫中意外的因太子之事而消停许多,大约也有升位份无望所感,连争宠都少了兴致。
还争什么宠呢?等太子继位,她们这一个个的还是这么着,多得宠也没用处。
唯独翠微宫与甘泉宫的两位娘娘,因荣王宣王参与谋反之事而受牵连,勒令闭门思过不得外出,终日里宫门紧闭烛火昏暗…
随着中秋佳节的到来,盛安城内一改前段日子的沉闷,大街小巷都热闹极了。
恰好中秋又是戚元朝兄妹三人的生辰,朝中无事弘文馆也休沐,小家伙们简直要在家玩翻天。
戚临风一早就起来安排人手,准备米粥等物,这也是他和莫栖悦商量好,以后每年生辰时都布施粮食给各处慈幼院寺庙以及街头乞丐等,包括一些孤儿寡母老弱妇孺。
太子之位定下后,戚家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党,早已无需担忧皇帝猜疑,即便是行善之举也是有益太子名声,如此种种因缘使他们放开了做事。
莫栖悦大梦初醒便察觉身侧无人,床塌的另一半已然冰冷,她洗漱过后整理着妆容,“夫君呢?”
“夫人,老爷在前院整顿粮食呢。”白寇边给她处理好发髻边说道。
等她来到前院时,那三个小家伙早就兴致勃勃地等着了!
戚元朝还有模有样地指挥着,“多带些花生红豆过去,再来点姜丝。”
管事迟疑地看向戚临风,“老爷,这般耗费只为布施的话还是…”
戚临风笑了笑,“由他安排,今日是他们兄妹几个做主,无需问我。”
兄妹三人听见此话皆是振奋精神,挺直腰板地一一确认过去,更恰有其事地分工合作。
连莫栖悦靠近都没反应过来,只一味忙于手上的“大事”。
莫栖悦略有些惊讶地看向戚临风,“倒是有点样子。”
戚临风莞尔而笑,“怎么,对我们孩儿如此无信心?”
“那倒没有,就是心中有些惊喜。”莫栖悦勾了勾他手指头,清浅笑道。
等三个小家伙准备妥当后,姜岳因为休沐也赶来帮忙,他带头陪着孩子们忙前忙后,直折腾得满头大汗。
施粥的地方就定在城西较贫困处,为了方便进出与排队,还特地选择空旷宽敞的地方。
红豆花生粥加上微辣的姜丝熬煮之后,扑鼻的香味令越来越多的人踌躇停下。
“今日是我们府上小主子们的生辰,特地来此施粥于大家,有碗筷的都拿来吧!莫要贪心,一人一碗。”管事扬声喊道。
听见施粥一事后,附近的百姓们都四散开来,匆匆忙忙跑回家中去取碗筷。
街边的乞丐们自是最快的,早就蜂拥而来,一传十十传百,各个翘首以待。
站在最前头的老乞丐打到粥后满脸震惊,“这…如此好的粥施予我等,惭愧啊!”
老乞丐以袖擦泪,“老头子我祝贵府公子小姐们安康无忧,万事顺意!”
戚元朝带着底下俩弟妹向老乞丐拱手道,“多谢老人家,您也保重身体。”
老乞丐何曾受过他人尊重,心下微暖,只觉得手中的热粥吃到腹中格外舒坦,连带着全身俱都热气腾腾。
紧接着一批又一批的老百姓们上前,每人接过粥时都是一句祝福,一声赞叹,令兄妹三人格外触动。
因着天气转凉,虽还有些热意,但盛安往年的冬季都是大雪纷飞,冻死不少人。
所以布完粥后,戚元玥想着给孤儿寡母老弱妇孺等人送些棉被去。
莫栖悦提醒道,“可以送,但别拿新的被褥,最好得老旧些。”
戚元玥懵懂地抬起头来,“娘亲,这是为何?”
“诸多原因,若说要点则有三。一者忧其转卖吝啬使用,二者以此辨别需求之人,三者孤儿寡母易遭抢夺。”
戚元晏恍然大悟道:“竟还有这些窍门,那咱们去哪里寻这些旧棉被?”
“找李管事安排。”戚元朝笑了笑,小虎牙若隐若现。“爹,娘,我看他们实在可怜,可否施粥三日?”
戚临风认真地问道:“今日所有开销可知其数?”
戚元朝郑重地点点头,“孩儿知道,方才有听见李管事的报数。”
“每一粒米来之不易,你们三个孩子自幼锦衣玉食不曾受罪,当知富贵无常,需好生珍惜才是!”
戚临风接着教导道:“若想布施三日,则后两日只可清粥。”
兄妹三人目露不解,“爹爹,这又是为何?”
莫栖悦替他解释说道,“你们今日只知其善,却不晓其恶。人心贪婪,素来不懂知足。若顿顿好粥,待日后稍有不慎,便只剩怪罪再无感激。”
“施粥不过是一时之举,若想助其摆脱困境,当使其明智,知晓礼义廉耻。给予机会令众人自食其力,而不是只懂依赖于他人施舍。”
戚元朝这才明白过来,“娘,孩儿懂了,此乃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
莫栖悦为他擦了擦有些粘上灰的脸颊,“正是如此。”
兄妹三人经此一事后,越发清醒懂事,心善却不盲目,一身正气凛然,有德行又不迂腐。此后经年,总会回想起今日种种,铭记于心…
莫栖悦与戚临风相视一笑,只等布施结束方才回去。
因施粥的美名传出后,有所谋算的官员们都腹诽不已,这戚府就是会来事,他们也得搞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