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吗，宝子？商务合作请回复。”
江夜收到私信，回复了自己的微信号，等待出现新好友申请的提示。自从和夏精彩一起直播以后，有不少人主动联络江夜，希望能跟身怀异能的夏精彩搭上关系。
江夜去陆医生那帮忙接走江冷西的宝贝“儿子”薯条，已经身体健康的小蜥蜴。陆医生的女儿也在宠物医院，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夜姐姐”，陆医生刮了下她的鼻子纠正，“你干爸是她哥哥，应该是夜姑姑。”
“夜姐姐让我这么叫的。”
江夜满眼得意，“我也是小朋友，我才不要当姑姑。”
江夜拎着箱子里的小蜥蜴，从小区口走回江冷西的家，每一次都是弯弯绕绕曲径通幽。人口密度低的小区，最大的好处就是在路上很少遇到邻居，江夜补了几下口红，举起手机又给vlog多拍了一段素材，让江冷西的“儿子”也入了一次镜。
江夜按下门铃，江冷西穿着黑色毛绒绒的居家服打开门。月城已到了集中供暖的季节，家里的暖气在开门的瞬间就涌出来。江夜光脚踩到大理石地面上，地暖的温暖从脚心包裹到全身。
江冷西亲手把“儿子”放回重新装饰过的玻璃缸里。“薯条，新给你放了小零食。”是他刚撒上的面包虫。
“既然夏精彩身怀绝技，直播又这么多人看。有人联系我，说要跟她合作。你不如把助理包装一下，也帮着给别人带带货，赚钱嘛！”江夜瘫在沙发上，眯缝着眼说出此行目的。
江冷西把江夜拽起来，让她笔直地坐在沙发上，小时候爷爷教导江冷西，站如松，坐如钟。江冷西哪怕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也如同一张钢板伫立在此。
“为什么要用她赚钱？”
江夜瞪大眼睛看着江冷西，觉得哥哥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公司还欠了那么多外债，有货卖货，有人卖人，赚钱还有区别？”
“这是我的助理，不是公司的资源。给别人公司直播的事情以后再说。”江冷西观察了一会江夜热心又关注的劲头，“你又收了人家什么礼物？”
他戳中了江夜的秘密。来找江夜帮忙的商家，送了化妆品套盒和海水珍珠项链。
江冷西从钱包里拿出一小沓现金，塞到江夜手里。“把钱给人家，就当是我送的。”
“这是我做博主的劳动所得。”
“收了人家的礼物，拿了人家的人情，你又没有完成任务，这场交易不公平。”
爷爷也曾教导他，凡事不能欠别人一丁点。江冷西从不用人情这样看不见的东西来评估两人的关系。
江夜不赞同，“人情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这价值就在咱们心里，你说值就值，说不值就不值。要是拿钱换，大家心中的价格未必相同。”
“只有明码标价，才是真正的价值。”
“爷爷那个时代结束了。现在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朋友，大家都是见几次面就结束的关系，谁又真的介意欠了别人的有没有还？大家是这样对我的，我这样对别人又有什么错？”
“别人怎么对你，是别人的事，你怎么对这个世界，是你的事。”
江冷西正在开放式的厨房岛台洗罗马生菜，水哗哗流淌，江夜在旁边哗哗数钱，生气要走。
“留下吃饭。”江冷西说。
江夜满脸哀怨，看着他手里的罗马生菜，一股反胃，“我不吃沙拉，我要回家点披萨。”
她刚拧开门，江冷西从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外卖的披萨里都是蟑螂。”
江夜吓得又是跺脚又是跟江冷西翻白眼。
江夜不甘心，把有了更多合作的消息传达给了夏精彩。
早晨夏精彩正在为这一天的直播准备衣服，花姐刚刚起床，她拉着花姐去到了琳琅满目的衣架前。花姐从木盒子里取出新买的香，点燃一根放在桌上，“这朋友送的招财香，最近早起就是为了在吉时点燃。”花姐深夜可以为了麻将娱乐而熬夜，也可以早起拯救自己的财运。
檀香的香气丝丝缕缕绕上夏精彩的身体，她看到花姐又添了几件柔软轻薄的羊毛衫。
“花姐，还有没有漂亮裙子？”夏精彩虽然夏装甚多，可关键时刻还是会陷入每个女人都会涉足的陷阱——少一件衣服。
“上个班打扮这么漂亮，给老板看？”
夏精彩知道花姐肯定不会允许自己搞什么直播带货，只敢拿上班做幌子，她趴到花姐的耳边，闻到她新换的海洋香的香水，“告诉你个秘密，我们老板跟我一样，他也是从那个岛上救回来的。”
花姐眼神跳动了一下，弯起指甲看了看刚做好的金色美甲，吹了口气让上面的灰尘消散。“不管是老板还是男人，人都不值得信任，男人更是如此。不管他说什么，结果都是一样。”
花姐从衣架取下了新买的一条酒红色的吊带丝绒连身裙，“本来打算留着明年春天穿的，你又不怕冷。”
夏精彩被红裙衬得皮肤白到发光，花姐从包里又递出一只蓝调正红的口红给她，“唇色太浅，不够妖艳。”
夏精彩只是试试，花姐却把她换下的衣服收走了，“穿着新裙子上班吧。”
江夜已经把前一晚直播的空房间，布置成了真正的直播室，背景墙道具桌子货架，已全部准备好，夏精彩穿着红裙走进去。江夜立下誓言，“今天能再卖五十万。”
直播刚开始，整个房间突然断了电，陷入黑暗。
夏精彩眼前晃出几个亮亮的白点，工作人员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她的手机嗡嗡响，还是特意为直播设置的静音。
江冷西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回办公室来。”夏精彩摸着黑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出去的门，她看到门外的电表箱是被拉下了电闸，她推回按钮，整个房间恢复了灯火通明。
她回到自己的工位，江冷西按照往日习惯，递过来一张A4纸的日程表。夏精彩看完，“这里没有直播日程了？”
“昨天的直播是测试，不是工作正式的安排，我们的直播工作还没有详细的规划和策略。”
规划和策略。夏精彩没说出口的是，你每天的规划和策略比我的人生还要清楚。
“江夜说这么做能帮公司赚很多钱。她还说其他公司也想叫我合作，你拒绝了，不缺钱了？”
“把你卖了就不缺钱了？”江冷西头都没抬。
“公司有难处，现在到了赚钱的时候，为什么不呢？”
“别人在利用你。这是保护你。”
夏精彩不想被保护。“你拉了电闸停了大家的直播就是因为这个？”她猜到原因。
为什么被保护的是她？她靠自己的劳动吃饭，凭双手挣钱。为什么就要成了被保护的那一个？夏精彩感觉到自己气得后背在发烫。
高中时候，美工刀的锋利刀刃险些落在她的脸上，白光闪过的瞬间，也有人来保护过她。可那个保护她的人，自己却闯入了不归路。
夏精彩脸一直黑到下班，她跟江冷西连再见都没有说。
江冷西从办公室离开，身体不由自主地走到夏精彩最喜欢的烧烤摊，没找到人，旁边有条街，晚上有自发的摊位，凑成一个小夜市。以往江冷西在这个时间不愿意靠近人群，这一天变了主意。
他脑海里浮现出夏精彩扑向自己给他拥抱的那个瞬间，画面带着温度与气味。
他在想给她打个电话。要说什么？如果找理由聊聊工作，显得虚伪。聊生活，过分热络，问她在哪，虚伪关怀。江冷西给每一个可能性都在心里打了个叉。
他置身夜市当中，彩色灯光在眼前略过，距离远近不同的音乐声彼此交叉在一起，炸鸡排和烤鱿鱼的味道互相流窜。
江冷西反复在视线里搜索那条红裙，终于在一个拐角的巷子口，看到夏精彩就站在昏黄路灯下。
夏精彩正对一处墙角，眼睛瞪得像铜铃，笑容暧昧，还饱含期待。她有些驼背，弯下身子，眼神时而兴奋，时而低沉，飘忽不定，又难以捉摸。
江冷西站在灯光的阴影下，观察了许久。夏精彩一个蹦跳，他紧急箭步冲向前。
他一步步靠近她，看清了她手里拿的东西，左手硬币，右手是一沓刮刮乐。她刚才的跳跃，是因为中了一百块，又全部买下了新的刮刮乐。
寒风呼啸，刮刮乐摊主羽绒服围巾棉帽裹得严严实实，夏精彩这吊带红裙，裸露的小腿，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她见江冷西过来了，刚才中奖的笑脸消失了。
江冷西在她身边，拿出二十块的纸币，也从摊主手里换了一张。刮开，中了二十元。
第二局，他再次刮开，还是二十元，又换了一张新的，这次没中。
“没中就别买了。”夏精彩传授着她的财富经验，“财神爷照顾的时候，就多买一点，既然给你信号，钱就别花了。”
江冷西不信，又掏钱买了一张。“我不信神仙。”
“难怪呢，财神爷给你指了一条财路，硬要把我给拽回来。”夏精彩等着他刮开新的奖券，嘴上也不放过他。
江冷西刮开，中了十块，他又加十块现金，重新买了一张，刮开又中奖了。
“五十。”他把奖券拿给摊主要兑现，夏精彩一把从他手里扯过来，小心翼翼放到自己的胸口，嘴角上翘，跟他说话的眼睛闪着光，“不要换，我拿五十跟你买。”
“有什么说法？”
夏精彩拉着江冷西从刚才的小摊走远，“我还没有中过五十块。”
“你已经中了一百块。”
“那不一样，我玩刮刮乐，重点是体验，不是赚钱。”夏精彩还在把玩着手里那张中了五十块的奖券，像是一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女孩，仔细抚平四个角。她看到江冷西隐藏起的惊讶，“江总，其实我做直播也是为了体验，我们活这一次，就是来好好玩一趟，做个普通人，应该就是这样活着？”
“我不普通很久了。”
“那不一定，你动心了，说明你也是普通男人。”夏精彩的笑容停滞，水汪汪的眼睛直视着江冷西，他的眼神在这夜色当中也无处隐藏。她撕开了江冷西最后的伪装，她把自己刚才中了一百块的奖券拿出来，塞到江冷西手里。
原来她刚才中奖也没有兑换，自己额外花钱买了一百块的奖券，她是在收集自己没中过的奖。江冷西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一时无法回答。
她继续说，“马上到九点了，我没带外套，要回去了。”
江冷西又要脱下自己的羽绒服，夏精彩收回自己热烈的注视，往后退了一步，“不是中奖的奖券都一定要兑换。”
她知道，他们自己人生主线任务里想要得到的大奖，都不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