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看出来了，顾齐穆经历过这次车祸之后，是比之前老了好多，就连鬓角的头发，都白了许多。
整个人的精气神大补不如从前。
听到南婉的问题，顾齐穆沧桑的视线悠悠看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回应她的问题。
目光忧伤的看着前方，轻轻叹息一声，说：“医生跟我说了我的病情，我被撞得脾脏破裂，出血，幸好及时送到医院，才得以抢救过来。但你也知道，脾脏对人有多重要。就算这条命抢救回来了，但身体会加速衰老，说不定哪天，我就……”
“不会的，现在医疗这么发达，只要配合治疗，会逐渐治愈的。”南婉及时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这消极的话语，听得她心惊胆战。
虽然她和顾齐穆父女两个没有过多相处，感情单薄，但南婉内心深处，还是会忍不住关心他，害怕他会出什么事。
血缘的关系，太奇妙，就算没有过多相处，也还是会为对方担心。
再加上，南婉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每一场离别，对活着的人，是一场漫长的煎熬，痛苦。
她表妹小时候溺水去世，小姨夫伤心成疾，相继去世。留下小姨一个人，伤心痛苦。
她见识过小姨的痛苦，失去了女儿和丈夫，那种痛，是绝望锥心到极致的疼痛。
后来，战萧恒去世了，她母亲也走了。
南婉相继经历失去重要人的痛苦，她真的怕再有人离开。
所以顾齐穆说了前半段，她就知道他后半段要说什么，心就跟着提紧，害怕他说出那个字。
顾齐穆停下了话语，没有继续说下去，看南婉那紧张的表情，他很欣慰。
至少证明，南婉是关心他的，不似表面上看起来对他这么冷淡，毫无感情。
顾齐穆说：“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兮兮两个人。”
南婉身体绷紧，他说最放心不下她和顾兮兮？
她在他心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从来都没有被坚定选择过的南婉，在听到顾齐穆的话后，她内心绷紧，鼻头酸涩。
一个失去了所有爱的人，陡然之间，听见有人说在乎她，那一瞬间的感动和酸涩，难以言喻。
就在南婉鼻头发酸的时候，顾齐穆又说：“你我是放心的，没有任何困难会打倒你，无论在什么样的逆境，你总能拼搏出一片光明。”
南婉疑惑，秀眉微蹙。
接下来，顾齐穆继续说：“兮兮从小养尊处优，被家里娇惯，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也没有被社会毒打，她的承受能力比较差。我看她对战稷太过于执着，她是真的太爱战稷了，要是失去了跟他在一起的希望，她有可能一蹶不振，颓靡消沉，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傻事。”
南婉猛的抬头，震惊又不可思议的看着顾齐穆，因为她已经猜到接下来他要说什么了。
感动的酸涩还在心间没有散去，而顾齐穆又给了她重重一击。
刚才有多感动，这一刻，就有多失望，多自嘲。
呵，她还以为，她真的要获得父爱了。
她还以为，真的有人把她放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
原来，都只是她以为而已。
如果没有燃起希望，她不会这么失望，这么绝望。
南婉唇角翘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没有接话，继续听顾齐穆说话。
“我想在有生之年，把兮兮的婚事完成，战稷的人品我了解，他一旦跟兮兮结婚，就绝对不会辜负她。把兮兮交给他，我很放心。”
南婉听到这话，一股酸涩的气恼猛的冲进心头，气血上涌，险些激动的站起身来，但被她忍住了，她用力的捏紧掌心。
让指甲掐着肉，用疼痛来让自己冷静。
她呼吸发颤，一双水眸清澈又受伤的盯着顾齐穆：“你知不知道，战稷是我四个孩子的爸爸！”
顾兮兮是你的女儿，我就不是吗？
你让你心爱的小女儿，来霸占我孩子的爸爸，就是对你小女儿的爱？
这是什么鬼逻辑？
后面的话，南婉忍在心里，没有发泄出来。
可她隐忍得发颤的呼吸，已经暴露了她内心的愤怒和疼痛。
可顾齐穆似乎没看见她的怒，她的苦。
他说：“我知道，我知道战稷是你四个孩子的爸爸。要是可以，我也希望你能嫁给战稷，给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可战老爷子发话了，绝对不会允许你成为战家的儿媳妇。就算你和战稷过去有多轰轰烈烈，你和战稷也不可能有结果。但战老爷子很喜欢兮兮，只有兮兮才能顺利嫁给战稷。”
顾齐穆的话，像是一把把刀子，猛烈的往南婉心口戳，每一刀带起血泥，疼得血肉模糊。
南婉用力的捏紧掌心，努力忍着内心的灼痛。
即便自己痛得无法呼吸，她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来反驳顾齐穆。
怕刺激到了他，怕给他身体带来什么负担。
而顾齐穆却丝毫没有观察到她已经忍无可忍的表情似的，继续说着。
“再说了，让你的妹妹去给你的孩子当继母，总比一个外人去当要好得多，最起码，兮兮不会伤害你的孩子们，她会对你的孩子们很好。”
南婉拼命的咬着牙，极力的让自己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和疼痛，一句话都没有说。
顾齐穆还没说完，继续道：“以前我和战老爷子要跟战稷和兮兮订婚，战稷一直都不同意，他不发话，我们也没办法强硬撮合，这一次，我只是稍稍提了一下，战稷就答应了。而且还默许将他和兮兮订婚的消息公之于众。这说明什么，说明战稷对你已经过了新鲜感，开始接受兮兮了。他自己内心也知道，只有跟兮兮在一起，才是最合适的，娶了兮兮，就能接手整个庞大的顾氏。男人都是理性的生物，爱情对他们而言，不过是附属品，跟事业比起来，爱情和女人，都不算什么。”
顾齐穆前面的话，只能让南婉内心愤怒，失望，认为顾兮兮和战稷在一起是他一手撮合，她只是失去了从未得到过的父爱而已。
而顾齐穆后面这段话，直接在南婉心脏上切了一刀，将她的整个心脏切成两半，痛得不能呼吸。
战稷自己接受了跟顾兮兮的订婚，是因为对她的新鲜感过了，选择最合适他的人步入婚姻殿堂。
多么现实，多么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