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稷的手掌虚握了一下,掌心里,还残留着她手上冰凉的温度。
那温度,似乎凉进了他心间。
他深邃的墨眸朝南婉看去,此时的她,闭着眼睛,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假装睡觉,可颤抖的睫毛出卖了她。
她现在根本就毫无睡意吧,心里的痛苦,纠葛着她,她怎么能睡得着?
她只是不想让他陪着罢了。
战稷深邃的眼眸,泛着薄雾,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走了出去。
她现在情绪不好,他再多说什么,对她都是刺激。
她想一个人静一静,那就让她静一静吧。
南婉眼睛虽然闭着,但是她细小的神经紧绷着,注意着房间的一声一响。
她察觉到战稷走出了病房,一直绷着的情绪,顿然溃塌。
眼角的泪水陡然蔓延而下,下巴发抖,隐忍而悲痛的哭着。
身体蜷缩,抱着被子,哭得低声而撕心裂肺。
身体一弓起来,小肚子那里就像是有巨大的伤口被触动,牵扯着肌肉,抽搐一般的疼。
南婉疼得浑身发颤,手伸过去,抚摸着小肚子,那里除了剧烈的疼之外,仿佛跟以前没有什么差别。
可是,那里孕育的一个小生命,已经去了天堂。
那是她的孩子,是她曾经拿命护着的孩子。
在她的母亲徐蔷薇去世的同一天,也离她而去。
她真的很没用,谁都守不住。
坐在病房外面的战稷,听到病房里,南婉如同野兽悲鸣的声音,他的心脏像是被一根红线牵引,那红线一动,心脏就触动的疼。
深邃漆黑的眸子里,似是迷雾一样泛着水汽,沉淀着痛苦。
而他知道,他感受到的南婉的痛苦,不足她的三分之一。
他多想进去抱着她,把她呵护在怀里,一遍一遍的亲吻她,告诉她,她还有他……
可是,她刚才宁愿压抑着巨大的悲伤,都不在他面前哭的隐忍,他只是握了一下她的手,她就抵抗的将手拿开的坚决。
宁愿自己一个人承受巨大的悲痛,也要把他支走的心思。
无不提醒着他,她不需要他的陪伴。
他如果在她身边,只会让她更压抑,给她带来更大的痛苦。
他在她身边,她连哭都不会哭出来。
战稷坐在外面的等候椅上,双拳捏紧,俊脸低沉。
……
三天后,是徐蔷薇的葬礼。
南婉披麻戴孝,为徐蔷薇送行。
四个孩子跟在她身边,一个个呜呜咽咽的哭着。
“外婆,你去了天堂,一定要想我们。”欢欢一边哭,一边说。
“呜呜,外婆,你再也不能教我折纸船了。”乐乐小手擦着眼角的泪水,哭得很伤心。
“外婆,呜呜,我再也不调皮了,我听你的话……”嘉嘉哭得最大声,伤心极了。
“外婆……”合合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往下掉。
之前战萧恒死了,他们跟着战稷和战老爷子去参加战萧恒的葬礼,那个时候,他们对死亡还是一知半解。
不是特别明白,人死了是什么意思。
可是自从战萧恒死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合合也在网上查了死亡是什么意思。
小家伙们便对死亡有了更深的概念,知道一个人死了,就是永远的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现在,最疼爱他们的外婆也死了。
外婆每次骂他们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可是他们知道,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吃不到外婆做的饭菜,再也听不到外婆给他们讲故事。
再也无法让外婆教他们折纸玩具。
就像是头顶的天空都变得阴沉一般伤心。
南婉抱着徐蔷薇的黑白照片,走在前面。
听到孩子们的哭声,她的泪水如涌注一般汹涌的往下掉。
她以后,就是个没有妈的人了,再也不能在妈妈面前撒娇,再也听不到徐蔷薇催她结婚,骂她比猪还傻。
丧葬是在南家村举行的,村里跟徐蔷薇熟悉的人,都来送行。
徐蔷薇的妹妹徐蔷红几度哭得晕厥过去。
徐蔷红本来就有风湿病,又承受着巨大的悲伤,身体摇摇晃晃,根本没办法走完徐蔷薇的整个葬礼,虽然从他们家到坟地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可就连这一点路段,徐蔷红都没有办法走过去,一直都是南韶美的妈妈搀扶着她,走到坟墓边。
徐蔷薇的坟墓已经立了起来,墓碑也建好。
徐蔷红悲痛欲绝,趴在徐蔷薇的墓碑前痛哭:“姐姐,你为什么要丢下你的女儿,你的外孙离开啊,你就算不想在城市生活,你可以回来跟我一起种地啊,姐姐啊,就连你也走了,留我一个人怎么活啊……”
徐蔷红哭得抽泣,几度险些一口气上不了昏厥过去。
南婉看到徐蔷红悲天抢地的样子,她上前去扶徐蔷红起来,虽然她也哭得不成样子,但是,她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她得忍住悲伤,让家里人振作起来。
特别是徐蔷红。
徐蔷红年轻的时候死了女儿,丈夫也相继去世,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是徐蔷薇了。
现在徐蔷薇也去世了,徐蔷红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小姨,你节哀,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南婉安慰着痛哭的徐蔷红。
“这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哎……”南韶美的母亲哀叹。
南韶美站在母亲面前,挽着她的手,这一刻,她才觉得她的母亲还在身边,是多么可贵。
以前她很不喜欢徐蔷薇,因为徐蔷薇的嘴巴太毒了,她跟徐蔷薇吵架,从来都没有赢过。
可现在,看到徐轻微躺在一抔黄土之下。
她还是心有余悸,也游戏惋惜。
徐蔷薇这个女人,真是痴情,因为一个男人,一辈子没有出嫁。
最后却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看着徐蔷薇的黑白照片,南韶美只觉得心脏一阵抽搐的疼。
爱情,是真的会要人命的啊。
战萧恒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南家村村口,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那里,车里坐着的男人,深邃的黑眸,透着沉伤,看着不远处的墓地。
他的视线一直注视着穿着白色孝服的南婉,她分明自己哭得肝肠寸断,却还故作坚强的去搀扶徐蔷红。
那瘦小虚弱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倒。
看得他的心,狠狠的揪着。
“战总,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吧。”驾驶座的严白,见战稷一直盯着前方墓地,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