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客厅里的半边墙壁。
卫婷细心地调整了百叶窗的角度，确保柔和的光线不会直射到陆沉的脸上。
空气中的药味淡的几乎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厨房传来的清炖排骨汤的香气。
卫婷面前摊开一个医药箱，她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着消毒棉球，处理着陆沉腰后更换下来的旧敷料。
“还有点发红，但炎症消下去很多了，也没有渗液，感染应该已经控制住了。”卫婷动作轻柔地擦拭着那个硬币大小的穿刺伤口，语气专业而平静。
“伤口在愈合，就是骨髓抽取后的空腔恢复得慢，这段时间千万别弯腰用力，咳嗽、打喷嚏都要注意护着点这里。”她用手指在自己腰后比划了一下位置。
陆沉点点头，低声应道：“真是谢谢你了，婷婷。”
“这有什么可谢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卫婷麻利地贴上新的无菌敷料：“你这些都是正常情况，不要太担心，抽取骨髓后一定会有感染风险，也会伴有骨痛、疲劳，免疫力下降。你这次的过敏之所以严重，就是因为免疫力下降导致的。”
陆沉整理好衣服，坐起身，脸上带着一丝愧疚：“真是打扰你们兄妹了，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我在医院干的就是这活儿，不麻烦，只要你能快点好起来，比什么都强。”
她收拾好医药箱，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晚饭喝排骨汤，清淡些的，正好滋补。”
陆沉还要继续说什么，卫航突然风风火火地开门进来，手里拎着两个大号的购物袋，额头冒着细汗：“婷婷！你要的艾草泡脚包买来了！还有陆沉吃的那个增强免疫力的药，这个牌子真难买，跑了三家药店总算买到了！哦，还有水果！”
他把袋子放在玄关，换了拖鞋走进来：“气色看着好多了啊！”
陆沉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已经可以适当的下床走动，脸上也多了几分生气。
“哥，看你这一头汗，又跑那么急。”卫婷赶紧倒了杯水递给他。
卫航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一抹嘴：“嘿嘿，这不是怕耽误事嘛！”
他走到陆沉旁边，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满意地点点头，“嗯！是有肉血色了！精神头也足了！”
“多亏你们兄妹照顾了，耽误你们工作，真不好意思。”陆沉真心实意地说。
“一家人，不说这个！”
卫航大手一挥，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神情却是坦荡的，“对了，副总那边电话打通了！我跟他说了你的事......虽然启明那边你暂时回不去，但是副总已经打了包票，说下个阶段一定请你过去，他说了好几次‘启明’项目没你不行。”
陆沉微微一怔，看向卫航，轻轻叹了口气。
卫航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朗声道：“虽然启明你现在参与不了，但是副总说了，还有很多项目适合你，等你的伤病一好，可以直接开工！”
说完，卫航走到跟前，拍了拍陆沉的胳膊：“你都多少不干这行了，直接回启明核心也不太现实，你先干点其他的，慢慢来嘛！”
陆沉明白了卫航的意思，心头一暖，点点头：“谢谢航哥。”
“都说了别客气！”卫航拍拍胸膛：“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吃好睡好养好！工作的事，包在我身上！”
卫婷也紧接着开口附和：“对，有我哥在，你就放心好了。”
这时，陆沉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是一条新短信的预览。
发件人一栏清晰地显示着一个名字：苏晚。
陆沉的目光触及那个名字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刚刚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骤然又白了几分。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带着恐惧的应激反应，呼吸也随之急促了一点。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卫航和卫婷也看到了那条短信预览，兄妹俩交换了一个眼神。
卫航几乎是立刻伸出手，按住了陆沉微微发颤、下意识想去抓手机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安抚的力量。
“别动，沉子。”
卫航下意识说出了他们学生时代之间最常用的昵称。
这个称呼让陆沉恍惚回到了过去，那时的他们青春年少，充满了朝气与活力。
在学生时代，每一次遇到困难，卫航总会像现在这样，坚定地站在他身边。
“看看她说什么。”卫航的声音沉稳，没有丝毫慌乱。
在卫航的压制下，陆沉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一些，但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屏幕。
卫航也没看，只是用眼神示意陆沉自己处理。
陆沉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积累勇气，手指有些抖地点开了那条短信。
短信内容很简单，甚至透着点公式化的平静：
【陆沉，在哪儿？言溪有些康复上的问题需要你回忆一下，医生需要确认细节。看到回个电话。妈墓园管理费续费的单子我找到了，发你邮箱。】
语气似乎平和，但字字诛心：
用许言溪的“康复”提醒他的“义务”。
用母亲骨灰续费的单子，提醒他最重要的软肋仍在她的掌控之中。
陆沉看完，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
羞辱、愤怒，以及那种被无形绳索套牢的窒息感再次汹涌而来。
“她……”陆沉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我妈……”
“沉子，看着我！”
卫航猛地低喝一声，双手用力按住陆沉的肩膀，迫使他看向自己。
卫航的目光锐利如鹰，带着强大的力量和不容置疑的信心：“听清楚！那份协议，你签了，合法有效！在法律上，你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她管不着你！至于墓地......”
卫航顿了顿，斩钉截铁道：“等我们这边捋顺了，立刻把它迁出来！迁到松鹤园公墓去！让阿姨离她远远的！”
他的声音洪亮，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进陆沉混乱恐惧的心里：“苏晚她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用阿姨威胁你？她现在就是条被踩了尾巴的蛇，色厉内荏！”
卫航的语速很快，字字如刀：“许言溪那个假的骨髓移植手术，还有他接近苏晚的目的。这些就是咱们手里的底牌！你放心，她不敢动阿姨，更不敢真把你怎么着！她现在找你，是因为你不在她眼皮子底下，你有些不受她控制了！她慌了！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