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卫婷家卧室的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道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从厨房飘来的，闻着就能令人安心的米粥香气。
窗外偶尔还会传来几声鸟鸣，隐约还有从远方传来的模糊的车流声。
一切都显得平和而安宁。
陆沉靠坐在床头上，背后垫着厚厚的软枕，身上盖着柔软的薄毯。
卫航躺在沙发上睡觉，补充睡眠。
陆沉的身体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喉咙的水肿消了大半，不需要辅助呼吸，也不用输液了。
但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嘴角有些干裂。
他微微闭眼，似乎在养神，但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显示他并未睡着。
卫婷在厨房忙碌了一阵，端着一个白瓷碗从厨房走出来。
碗里是熬得浓稠软糯的小米粥，又点缀了几颗饱满的红枣和枸杞，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她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丝毫不见刚刚下夜班没有休息的疲惫。
“感觉好点了吗？喉咙还疼不疼？”
她走到床前，声音轻柔自然，像照顾一位在家休养的亲人。
陆沉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粥碗上。
他点了点头，声音虽然沙哑，但清晰了些：“好多了……疼……轻了。”
他尝试着清了清嗓子，牵扯的痛感让他微微蹙眉。
“那就好，来，喝点粥，润润喉咙，也补充点体力。”
卫婷搬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用小勺舀起一勺粥，细心地吹了吹，递到陆沉嘴边，“慢点喝，小心烫。”
陆沉看着近在咫尺的粥勺，又看看卫婷清澈而带着关切的眼神，心头微动。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换句话说，他从来都扮演着此刻卫婷的角色。
从来都是他下厨煮粥，照顾苏晚，有时还不能换来苏晚一个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面对卫婷的照顾，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我自己来吧。”
陆沉想要伸手，却被卫婷阻止。
“你现在是我的病人，病人就要听话。”
卫婷笑着，再次把勺子递了过来。
陆沉不再坚持自己动手，顺从地张开嘴。
那是一种温热的，带着米香和红枣香甜的味道，带着粥的柔软滑进喉咙。
滋润的舒适感，让他喉咙的干涩缓解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些刺痛，但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好喝吗？”卫婷柔声问着。
陆沉笑了笑，不敢和卫婷对视，只是低声说着：“嗯……好喝。”
“好喝就行。”卫婷笑了笑，又舀起一勺，“多喝点，我熬了不少。”
“婷婷，我的粥呢？饿死我了！”卫航洪亮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卫婷没有去管，只是回头朝客厅里喊了一声：“粥在厨房，锅里还有鸡蛋，你自己弄吧！”
那声音和语气很是自然，完全是兄妹之间不见外的对话。
卫航也熟悉了这种对话方式，起身走进厨房。
伴随着锅碗瓢盆的轻响，他端着一个大碗走出来，碗里是同样的小米粥，上面堆着两个剥好的水煮蛋，大口地吃着。
“哥！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卫婷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笑意。
“真是饿了。”卫航不以为意，呼噜呼噜喝了一大口粥，满足地叹了口气，“嗯！还是婷婷熬的粥香！”
“感觉咋样？气色比昨天强多了！”卫航一边啃着鸡蛋，一边打量着陆沉：“我就说嘛，回家养着比在医院强百倍！医院那地方，吵吵嚷嚷的，哪能好好休息？在家多自在，想吃啥让婷婷给你做！”
他语气轻松，仿佛陆沉只是得了一场小病，而不是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这种毫不避讳的坦然，反而让陆沉紧绷的心神彻底放松下来。
“嗯……舒服多了。”陆沉低声应道，目光落在卫航脸上，“谢谢……航哥，婷婷。”
“谢啥！”卫航大手一挥，满不在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就安心在这儿住着，把身体养得棒棒的！”
他咽下最后一口粥，很自然地提起，“离婚了就该重新开始。”
他语气平常，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自然。
没有试探，没有小心翼翼，更没有愤怒的质问。
陆沉身子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黯淡下去，垂眼看着碗里的粥。
卫婷喂粥的动作也停了一瞬，有些担忧地看了哥哥一眼。
卫航却像是没察觉，继续说道：“那地方，早该离开了。”
他语气笃定，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认同：“苏晚那种人，配不上你。以后你就踏踏实实在这儿，这就是你家。工作的事，等你好利索了，哥帮你找！源计划那边，我再给你跑一跑，就算短时间内搞不定，我也能给你找个别的活儿，我知道，你还是爱干这行。”
卫航用最简单的三言两语，就把陆沉这么多年一直压在心底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那份离婚协议的背后，是屈辱的五年。
是任何人听见，都会指着陆沉的脊梁骨嘲讽的五年。
但卫航却用一种极其自然的轻松态度说了出来，甚至带着“早该如此”的坦然，还有打心眼里替陆沉高兴的激动。
同时，卫航又为他勾勒了一个无比清晰，又充满希望的未来。
那些美好愿景里没有追问细节，也没有渲染痛苦。
只有坚定的支持和清晰的路径。
陆沉缓缓抬起头，看着卫航那双坦坦荡荡的眼睛，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
苦涩，心酸，感激......还有那种久违的，被接纳的亲情温暖，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
卫航咧嘴一笑，想拍拍陆沉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过去的糟心事，翻篇了！以后跟着哥混，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卫婷在一旁看着，嘴角也忍不住弯起。
她舀起一勺粥，再次递到陆沉嘴边：“哥说得对，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慢慢来。来，再喝点。”
陆沉看着眼前的粥，又看看卫航爽朗的笑脸和卫婷温柔的眼神。
心头那块沉重的，压了整整五年的巨石！
在这一刻，被温暖的阳光、香甜的粥香、卫航的支持、卫婷的温柔，融化了大半！
没错，那是一种足以融化巨石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