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县教育局那间宽敞却令人窒息的会议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黏稠的胶质。
源计划法务总监张铭带来的文件,厚厚一摞,整齐地码放在桌角,每一页都盖着鲜红的印章,记录着清晰得近乎刻板的流程。
钟济民教授以国家儿童健康研究中心名义发来的公函,措辞严肃,字字千钧,此刻也静静地躺在赵组长的面前,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不安。
张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敲在赵组长紧绷的神经上:“赵组长,事实胜于雄辩。所有指控,纯属无稽之谈。我们要求立刻撤销暂停令,恢复项目运行。孩子们的健康,经不起这样的耽搁!”
王校长在一旁急得额头冒汗,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虑:“是啊,赵组长!筛查停了,那些视力有问题的孩子怎么办?脊柱侧弯的隐患怎么办?老师们的心血,家长们的期待,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悬着啊!”
赵组长只觉得一股燥热从脖子根往上涌,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硬着头皮,避开张铭锐利的目光,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张总监,王校长,你们的心情我理解。材料……我们会认真核实。钟老的信,我们也收到了,非常重视。但是……”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给自己打气,也像是要搬出最后的挡箭牌,“程序就是程序!匿名举报摆在那里,我们教育局就必须按章办事,走完调查流程!这是规矩!是对举报人负责,也是对项目本身负责!否则,以后谁还敢监督?谁还信我们的公正?”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却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张铭和王校长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张铭的眼神冷了下来,他明白,对方根本不在乎真相,就是要用“程序”这个合法的枷锁,把他们死死地拖在这里。
“调查需要多久?”张铭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像淬了冰。
“这个……要看调查的复杂程度。”
赵组长含糊其词,眼神飘忽:“我们会尽快,但必须保证调查的严谨性和全面性。在最终调查报告出来之前,暂停令……不能撤销。这是规定!”
他把“规定”两个字咬得很重,仿佛这是不可撼动的圣旨。
张铭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不再争辩,只是深深地看了赵组长一眼,那眼神里的失望和冷意,让赵组长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第一次正面交锋,无功而返。
暂停令像一道冰冷的铁闸,依然牢牢地卡在那里。
张铭带着团队离开教育局大楼,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他立刻拨通了陆沉的电话,声音带着压抑的疲惫和凝重:“陆总,情况不妙。对方铁了心要拖……”
......
消息传到枫丹国际学院时,卫婷正在办公室里整理一份关于儿童注意力评估模型的优化建议。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电话响起,是张铭的来电。她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握着笔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指节泛白。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闷闷地疼。
放下电话,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小赵、李工、张工、王医生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带着询问和不安。
“婷姐……怎么样了?”小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卫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庞,那上面写满了期待和担忧。
她不能慌,她是他们的主心骨。
“暂停令……没撤。”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教育局那边……坚持要走完调查程序,时间……不确定。”
“什么?!”小赵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不确定?!他们这是耍无赖!”
“拖字诀!”李工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愤怒:“苏氏集团!肯定是她搞的鬼!”
“那……那孩子们怎么办?”
王医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忧虑:“筛查停了,后续干预也停了……这耽误一天,就可能多一个孩子错过最佳干预期啊!”
张工沉默着,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拳头在桌下悄悄握紧。
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弥漫开来。
卫婷看着伙伴们脸上的愤怒、焦虑和茫然,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
她走到办公室中央的白板前,拿起笔,用力地在上面写下四个大字:“坚守阵地!”
“大家听我说!”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打破了沉寂:“暂停令没撤,但我们的工作不能停!清源县的项目被冻住了,但‘伙伴计划’不能停!我们更不能停!”
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每一个人:
“小赵!”
她看向那个总是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你负责联系枫丹国际其他有合作意向的学校或社区,哪怕只是小范围的试点,哪怕只是做一次健康讲座,也要让‘伙伴计划’的名字继续活跃!我们要让大家知道,我们还在!我们没放弃!”
小赵用力点头,眼神重新燃起斗志:“明白!婷姐!我马上去跑!”
“李工,张工!”
她看向技术骨干:“系统优化不能停!引擎的深度分析模块、数据预警功能、操作界面的简化……所有能提升项目核心价值的技术储备,都要继续推进!清源县暂停了,但我们的技术不能停!”
李工和张工对视一眼,沉声应道:“好!我们继续打磨!”
“王医生!”
她看向经验丰富的校医代表:“你负责整理我们在清源县已经完成的筛查数据,特别是那些发现问题孩子的真实案例!做成详细报告,用事实说话!要突出项目暂停对孩子们健康造成的潜在影响!我们要争取舆论的理解和支持!”
王医生郑重地点头:“交给我!每一个案例我都会用心整理!”
“至于清源县那边......”
卫婷的目光变得深邃:“王校长压力很大,老师们也很迷茫。我们要和他们保持紧密联系!定期沟通,了解他们的困难,提供我们能做的支持!让他们知道,我们和他们站在一起!人心不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