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霄正在距离老家H市500多公里外的N市公司宿舍的厨房内做着晚餐。这个宿舍是公司的员工宿舍,距离办公地点只有300米的距离,宿舍共有四个房间,顾凌霄和其他三名员工一起租住,租金免费。
一人份的荞麦面,一根黄瓜,一个鸡蛋,这样简单至极的晚餐显然和他那接近200斤的体型不太相符。
等价交换呗,以前胡吃海喝,现在只能还回去了。顾凌霄吸溜着淡而无味的面条,思考着看似深奥的哲理。
顾凌霄出生于距离H市80公里的一个县城下的农村,父亲是出租车司机,母亲在纺织厂打工,家庭条件并不优越的他通过刻苦学习考上了重点中学,只不过高中时迷上了一款网络游戏,导致成绩一落千丈,时常翻墙出去通宵的他还获得了“宵”哥的称号,不过霄哥并不是除了游戏外一无是处,他也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优势,就是善于交友,用百搭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同年级20个班,将近1000号人,不能说全部认识霄哥,但这其中至少有7成的学生认识或者听说过顾凌霄这一号人。
其实霄哥还有一个自己也没有觉察到的优势,便是他的运气,这种运气并不体现在琐碎的日常生活中,但只要遇到大事,那种能决定走势的大事,就总能获得老天的眷顾,最好的案列就是在中国被公认为人生风向标的高考上。平时成绩中下游的霄哥竟然出人意料的获得了普通班第一的好成绩,其原因自然不是小宇宙的突然爆发,考试那天他的侧前方座着日后县城的高考状元。
进入大学后霄哥的好运还在延续,众所周知要获得学士学位必须通过英语四级考试,不夸张的说霄哥连三级英语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过关,更不用提在他看来如同天书一般的四级英语了,于是作弊成了唯一的选择,再次利用自己的人脉优势,霄哥找到了一个甘愿冒着风险代考的朋友,考试当天主考官的检查异常严格,就在他们认定代考要暴露之时同考场竟然还有一位代考的考生先被查处,随后主考官就忙着处理那名考生而漏掉了霄哥。
步入社会后霄哥靠着自己遍布各行各业的朋友找到了一份电商运营的工作,老板是朋友的表哥,虽然工作辛苦但工资还比较可观,住宿和伙食也全部由公司负责,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持续了两年,从这时开始,命运好像突然不再眷顾顾凌霄,就像他后面悟出的所谓“等价交换”一般,将以前的幸运一股脑的还了回去。
之后霄哥去上海干过快递运营,没过多久这个区域就接连进来了5家快递公司,业务几乎被蚕食殆尽。接着呢他又回到了村里,凭借自己优秀的文凭弄了一个村官干干,工作相当轻松,就是整天在村里溜达,给领导写写材料,就当霄哥以为自己能从此走上仕途时领导被抓了,罪名是私自动用村里的补偿款,领导这一垮下面所有的大小职务全部需要调整,霄哥也自然而然的换到了另一个岗位,调解村里纠纷。村里的纠纷最难调解,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偏袒了谁得罪了谁都不行,至此霄哥的村官生涯也就结束了。
岁序更新,2015年发生了一件彻底改变他人生观的事,那一年依靠父母存下来的30万元和自己的一些积蓄,27岁的霄哥准备在县城买一套房,那时县城的房价大概在6000元左右,一套80平米的房只需要48万,算上装修啥的55万绰绰有余,因为价格比较低,所以卖家希望一次性付款,于是霄哥便打算向舅舅借钱,那时霄哥的表妹刚刚结婚,好像是网恋了一个农村富二代,富二代的家长非常大气给了亲家一大笔钱作为礼金,面对霄哥的请求舅舅也答应的非常爽快,没多想便同意了20万元的借款请求。而之后发生的一切令顾凌霄始料未及,就在签合同交钱过户的那天,之前毫不犹豫的亲舅舅突然失联了,电话无人接听,家里人也不知其去向,凑不齐全款这笔买卖自然就黄了,日后霄哥才知道原来舅舅一家也看中了一套房子,准被把所有的钱都拿来买新房呢。
别问他们一家借了,这是他们卖女儿的钱,怎么会借给我们用,能不能还得起都不知道!这是霄哥父亲之后说的话,母亲认为丈夫说话难听,为此事还大吵了一架,不过霄哥赞同父亲的说法。
一年后,霄哥买房的愿望彻底被现实击垮了,2016年H市召开了一场世界性的会议,跻身准一线城市自然而然推动了房地产市场的火热,爆发式上涨的房价也带动了霄哥所在的县城,原本6000的房价直接爬上了10000的大关,买房成了奢望,随之影响到的爱情和婚姻也成了遥不可及的星辰,没有一个县城的女孩子会嫁一个家在农村和父母一起住着土房的男孩。
霄哥对生活的激情开始湮灭,对未来的憧憬也逐渐被混吃等死的思想所替代。离开村里后在朋友的帮助下他去了一家中国知名的药厂做医药代表,负责H市周边县的市场,收入可观福利优厚,公司都是一群充满朝气的少年,几近磨灭的激情又开始萌发,就当他想努力赚钱实现买房的梦想时,命运再一次无情的打击了他。药品改革让药厂的利润大幅下降,接踵而至的药品限价更是让医药代表的生存空间被无限压缩,没过多久霄哥又进入了混吃等死的日常状态。
最终在疫情爆发之前他来到了现在的公司,老板是霄哥父亲的朋友,公司规模不大,经营一些医疗器械,算上老板一共六人,五名员工全是老板的亲戚,而霄哥是其中关系最远的。
手机响了起来,霄哥立马放下手中的面条,对于这个号码他可不敢怠慢。
“喂,龚总”
“小顾,等会去一趟九江,明天有个客户过来,你陪他去妇幼医院看一下。”
九江距离N市大概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如果开快一点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就能抵达。
“那我明天一早去九江接他。”
“他妈的我说话你听不懂是不是,老子说了现在去九江,明天早上8点你来得及啊,现在给我滚过去,明天如果对方多等半分钟,你他妈的就别给老子回来!”
顾凌霄已经习惯了老板的说话方式,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老板在外人面前说话从来都是温文尔雅,不露半个脏字,可是一和自己说话就变得不堪入耳。
“哦,对了,我他妈的还要在北京多待一断时间,下个月给我去一趟H市,有几个项目的欠款给我催一催,他妈的这狗屁的疫情害的老子钱都收不回来,带点东西去知不知道,现在没办法只能求着这帮孙子,你下个月就给老子忙这个事吧,脑子放灵清点。”
还没等霄哥回答,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忙音。
现在是晚上七点五十,霄哥叹了一口气,随手将淡而无味的面条丢进了水槽,看来今晚又要瘦几斤了。
不过能去H市还是令霄哥感到一丝愉悦,不仅仅是能够顺路回一趟家,还能够见到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想起来上次见面已经是半年前了。
打开了微信,他轻车熟路的找到了署名为“周烨“的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