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夔王和璃王那种言辞义正的隐隐逼迫下,众位官员也略微带着失望的神色看向太子。
太子是皇帝没有经过内阁商议,没有询问文武百官而独断独行所立下的。
如今才入主东宫不久,就出现了很多问题。
皇帝有点被当众打脸的失望。
但他曾经也是从这种“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皇子。
即便证据确凿,背后也不免会有隐情——
“陛下,燕决从小受父亲教导,饱读诗书,怀满腔抱负,只为有朝一日能够报效朝廷。可一腔真心可以不被众人所知,可以不受人追捧,但求一个公道——”
燕决冲高台深深一拜,额头狠狠地撞击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只求陛下能给死去的五万燕家军一个清白!”
“陛下!”
太傅隐忍至今,终于开口。
紧握在背后的手掌倏地松开,垂下眉眼冲皇帝跪伏。
“求陛下给五万英魂一个清白。”
太傅开口,身后的一众文臣一个接一个的跪了下去。
眼看殿中站着的人只有齐王夔王和璃王,皇帝的面色也彻底变得阴霾。
额头青筋暴起,皇帝冷凝的目光从众人头顶一一扫过,最终落在太子头上。
“审!此案非比寻常,要动用三司会审,朕会在明日前拟旨——”
皇帝对太子无比失望。
在这种局面下,太子若没有能够翻盘的证据,等同于更加坐实他的罪名。
为了不影响太子的反击,皇帝清凌凌地看了夔王和璃王一眼,最终,才看向那个平日不怎么关注的齐王身上。
皇帝心念一动,不怒自威地道:“就由,齐王主理此事,协同三司,彻查清楚!要在十日内,跟朕,给燕家,给五万英魂,给全天下的百姓一个真相!”
夔王挑眉,似乎为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令他意外的是,璃王竟能做到这一步,明显超越了他很多。
璃王微微颔首,神色如常,仿佛对皇帝的决定很是赞同和——崇敬。
众位官员并没有多想,太子显然松了口气。
他素来与齐王关系要好,众所周知。
齐王虽不敢对他有所包庇,但好歹有个公道。
如果落入其他两王手中,就是他拿出证据,也未必会呈现给皇帝——
就这样,太子被直接带去了天牢。
齐王诚惶诚恐地接下了这个艰巨任务。
黎太傅与燕决走出皇宫时,天边已经出现了红霞。
看了那边晃人眼的夕阳,黎太傅站在原地,幽幽叹道:“你小子,真是——”
燕决拱手对着他的背影鞠躬,“方才多谢太傅大人鼎力支持,燕决无以为报。若此事顺心顺意,那日后燕决将用余生报答太傅的恩惠。若不能——届时,燕决会撇清与黎姑娘的关系,不会牵连黎府半分。”
“呵呵。”
黎太傅缓缓转身,背对着夕阳时,满头白发竟发着奕奕神采。
他抬手重重地拍了拍燕决的肩头,颇为欣赏地道:“老夫以为瑧儿被老夫宠坏了,那双眼睛除了吃喝玩乐,根本看不懂人情世故。如今,老夫放心了。瑧而果真得了老夫的真传,看人还是极准的。你小子也是,不要以为身在朝堂就身不由己。很多人,都还心存着如你一样的一份热血忠诚。”
燕决是新鲜出炉的状元郎,并没有“恃宠而骄”,想要平步青云。
却在这近乎人生最风光的时刻,没有讨赏,而是选择为父亲伸冤。
黎太傅鼻尖有些酸楚。
实难忘记当年,他也是怀抱着如燕决一样的热血,踏入朝堂,想一展身手。
如今,身份越高,心性却不如从前了。
总是畏首畏尾的。
燕将军的确是乾国的一大人才,听到燕将军死讯时,他也很惋惜。
却没有公开为燕将军说过一句好话。
今日,在燕决的刺激下,他也想疯狂一次,任性一次,遵从内心一次——
倦鸟归巢,彤云向晚。
璃王手里捻着白玉手串,脚步轻快地朝宫门的方向走着。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璃王挂在唇角的笑容并没收敛,也没放慢速度,就那么悠哉悠哉地,继续走。
等身后的人终于追上,那道熟悉的声音也终于传来。
“想不到老九的手段如此之高,这是准备将四哥一巴掌拍死啊?”
夔王笑嘻嘻地跟上璃王,眼梢向上挑着,压低了声音道:“什么时候发觉的?本王竟一点也没察觉,当真好手段啊!”
夔王凑近璃王,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反击?”璃王冷笑着和他对视,“本王并不知八皇兄在说什么,此事是燕家的手段,本王不曾参与。要说反击——”
璃王笑容深邃,“皇兄以为本王出手,会以燕家作为武器?”
夔王神情一滞,心咯噔一跳。
看璃王表情显然还留有后手。
夔王不禁微微眯起眼眸。
他调查了太子这么久,皇后也在后宫盯着丽妃。
两人什么都没查出来不说,璃王竟丢出一个接一个的重锤!
夔王眼底闪过一抹阴鸷,哼笑一声逼近璃王,用仅有两人的声音道:“呵,老九还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呐。”
璃王寡淡地瞥着他,什么都没说,拂袖准备离去。
可刚走出没几步,齐王便在身后远远冲两人招手。
“八弟,九弟!等等本王!”
齐王跑到上气不接下气,停在两人身后,还不忘拍着胸口稳定呼吸。
面色难堪地看向两人,摊了摊手道:“八弟九弟,这——四皇兄怎可能是那样的人?你们可要帮帮本王,本王对朝堂之事一窍不通,父皇,这明显是为难本王啊。”
夔王对璃王/刚刚有多认真的试探,眼下对齐王就有多直白的敷衍。
呲牙一笑,夔王冲齐王道:“五哥放心,父皇知晓你与四哥的关系,你只要问心无愧,做个样子便成了,其他的都由三司帮你打理好。”
璃王单独对着夔王,两人是水火不容。
但更多时候,两人的心性是一致的。
对齐王浅浅笑道:“五哥只管尽力便是,不论结果如何,都不是五哥的错。”
话罢,璃王和夔王相继转身离去。
留下齐王独自站在狭长的宫廷小路中,满脸为难。
“这、这——这都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