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瑧看惯了后宅那些姨娘的手段，突然这种表情出现在燕玉照的脸上，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燕玉照碍于燕灵在场，倒也没多说，径自坐了下来。
“哟，两个人点这么多的菜，吃的完吗？”
话音落下的时候，燕玉照将似笑非笑的目光投向了燕决。
燕决领着燕灵坐在两人的对面，神情自若地道：“四个人，不算多。长姐和灵儿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不不不，够了。”燕玉照摆手，“我和灵儿就是路过，见到熟人好歹得看上一眼，灵儿说想吃糖葫芦，我才带着灵儿来城东的。”
“灵儿也想吃酒肆的肘子——”燕灵听不懂大人之间的寒暄，望眼欲穿地盯着满桌菜肴，道：“不是长姐说的先带灵儿吃完肘子，才带灵儿去吃糖葫芦的吗？”
燕玉照：“……”
“行了，别装了。”黎瑧一脸生无可恋，已经被撞破，便准备破罐子破摔了。
好在对方是燕玉照，并非燕家那位嘴毒的三公子。
“你来得正好，你好歹也是燕家现在当家的，你给我个准话，燕家到底什么意思？到底是想挂着我不放，继续相看别家姑娘，还是说——”
听到这里，燕玉照适才反应过来，黎瑧脸上的绯红并非羞红，而是愠怒。
不禁正色地看着燕决。
燕决一脸苦涩，冲燕玉照笑了笑，什么都没解释。
燕玉照茫然地问：“怎么了？”
黎瑧愤愤不平，“二公子说，放榜之日不要黎府的人去榜下捉婿，那婚事——婚事，要暂且搁置一段时间——”
黎瑧已经和燕决互相确认了情愫。
之前还说的好好的，待他金榜题名时，便是她二人定亲时。
这些天，黎瑧也在府中做了太傅的思想工作。
当然，不敢明着提燕决的名字，却明里暗里地说她想嫁给春闱的前三甲。
太傅自然同意。
范围划小了，黎瑧便开始筹谋如何把目标定在燕决身上。
却不想，今日一见，燕决竟说要推迟一下两人的定亲。
问了半天理由，燕决却含含糊糊的，给不出个明确的答案。
榜下捉婿在乾国已经成了习俗，那些被捉回去的，不管你身份多高，但凡有人向皇帝请旨，都有九成的几率被赐婚。
黎瑧眸色中带着讨伐的意味，不敢直逼燕决，还不敢逼问燕玉照吗？
燕玉照眨眼看向燕决，“二弟——是因为那件事？”
燕决神情终于有了松动。
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什么事？”黎瑧见两人在自己面前打哑谜，胸口堵得慌，开口道：“你们有事情瞒着我？”
燕玉照尴尬地叹了口气，“黎瑧，其实也是为了你好——”
“我最讨厌别人自以为是的为我好。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能自己判定。今儿，你们要是不给我说出实情，我现在就回府缠着祖父，让他立即进宫！”
黎瑧当真生气了，连平日里那些扯皮都省去，直接逼问燕玉照和燕决，“到底说是不说？”
燕玉照：“……”
无处安放的目光左看右看，看见燕灵被黎瑧过激的反应吓得整个人顿住，鼓着腮帮子，塞了满嘴的肘子都忘记咬了，就那么泪眼汪汪地看着黎瑧。
“二弟，你先带灵儿去买糖葫芦吃，我跟她说。”
燕决想了想，重重点头，抱着燕灵离开了包厢。
他关上门的瞬间，黎瑧的眼圈也红了。
“燕玉照，我拿你当朋友，你竟然对我的终身大事有所隐瞒，你今儿要是不给我个完美的答案，我/日后就再也不和你做朋友了！”
燕玉照赶紧给她倒了杯茶，语重心长地道：“你自己都说了，我们是朋友，一切的出发点当然都是为了你好。你以为我燕府是什么府邸？岂会做那种吃着碗里的，还惦记锅里的事？”
“你也知道，我父亲在我们心中的地位，尤其是我二弟。我和你一样，坚信他能高中。但父亲的死因至今不明——”
燕玉照声音忽而压低，指了指天上，道：“上面的那位也闭口不谈，眼看父亲的忌日就要到来，二弟只是想，在殿试的时候，冒险向陛下求旨，彻查害死父亲身死的真凶而已。”
“当然，如果一切顺利进行，那你和二弟的婚事，也将成为一段佳话。如果相反——”
燕玉照眉心染上几抹忧愁。
“我想二弟应该是不想连累你们黎府，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黎瑧眼圈泛红，“我黎瑧从来都不怕死，我想要的也并非高嫁官门。我只是欣赏二公子的二人而已，你，你们，竟然还把我当成外人，不相信我能和你们同甘共苦？”
“黎瑧——”燕玉照话音卡了一瞬，“你个人是你个人，但身处在京城这场去旋涡的忠心，你连想嫁给心仪之人都要费尽心思，你可曾想过，太傅可愿意因为你的婚事，而趟这趟浑水？一旦两家联姻，即便是你二人的两情相悦，可在外人眼中，就是太傅对我燕家的支持啊！”
黎瑧抿唇，挣扎在眼角的那滴泪水终于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我回去问问！这次我不再虚与委蛇，我直接了当问向祖父，看二公子到底入不入他的眼！”
黎瑧用手背抹了把泪水，倏地起身走向门外。
手握住门板，黎瑧背对着燕玉照道：“若是不入，那从此以后黎府便多了一个离家出走的女儿，从此以后，所做之事再与黎府无关。届时，你燕府可敢收留我？”
燕玉照猛然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黎瑧的背影，“黎瑧，你疯了！？”
“我没疯！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话落，黎瑧决绝地打开房门，却不想正对上一双深沉的双眼。
燕决站在门前，将黎瑧的话悉数听进耳中。
“黎姑娘，还请慎重考虑——”
“不用你管！我心已决！”
黎瑧推开燕决，噔噔噔地跑下楼梯，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