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这样,傅景焱还是安静了下来。
他的眼神有些茫然,就这么盯着盛朵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傅景焱?”盛朵喊了一下他的名字。
傅景焱没反应。
不会吧?难道真傻了?
她转头向护士询问,护士在她耳边解释道:“病人因为做了脑部手术,刚醒过来大脑可能会有些混乱,这种现象可能持续一周左右的时间,但他看到你能安静下来,就证明他潜意识里对你是有印象,并且这个印象很重。”
“不会有失忆或者变傻这种情况发生吧?”
“当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如果一周之后病人依旧持续这种情况,就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了。”
盛朵点了点头,等护士出去之后,她则坐到了傅景焱病床边,握住了他的手。
傅景焱也没躲,就这么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她。
“知道我是谁吗?”
傅景焱轻轻摇了摇头。
“不认识也没关系,你觉得我熟悉吗?”
傅景焱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是盛朵,是你老婆,是这个世界上,你最最亲近的人。”盛朵伸手揉了揉傅景焱的脸颊,朝他弯眼一笑,“你受伤了,我很担心,担心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所以要乖乖的,配合治疗,才能早点好起来,才能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傅景焱思索着她的话,片刻之后,吐出一个字:“痛。”
傅景焱眼眶蓦地一红。
傅景焱从来没有对她说过痛。
就算他受了再严重的伤,也都是一句轻描淡写的“没事儿”来搪塞她。
出车祸晕倒之前,他对她说的也是没事。
但他怎么可能不痛?她只是怕她担心,不让她害怕,每次都装作一点事情都没有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傅景焱即便是头脑混乱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但看着她红了的眼眶,心却像是被人揪住了似的。
“你别哭。”他努力想伸出手,但手却有些不听使唤,于是更加懊恼,“我不痛了。”
“我没哭。”盛朵握住他的手,往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你乖乖配合治疗,听医生的话,如果你一直躺在这儿不能跟我回家,我会很难过。”
“嗯。”傅景焱乖乖点了点头。
盛朵蹭的他手背很暖,也成功安抚到了他。
他知道,面前这个眼睛亮晶晶的女孩子,是他很重要的人,他不想让她难过。
“你会在这儿陪着我吗?”
盛朵摇了摇头,在傅景焱露出失望神色之前,她指了指外面的玻璃,“我每天都会在那边来看你,就算进不来,我也会在那儿陪着你,好不好?”
傅景焱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盛朵从重症监护病房出来之后,蹲在地上掩面无声地哭了起来。
发泄了一下情绪,她起身擦干眼泪,又坐到了长椅上。
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双鞋。
盛朵不用抬头,也闻到了对方的味道。
“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想听我亲口告诉你吴悦已经死了的消息吗?”
张蕙兰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趴在盛朵的膝盖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都是我做的孽,是我对不起你们!都是我害了你们啊!该下地狱的是我!”
“是啊。”盛朵神情冷漠,语气也淬着冰似的,“你该死,你怎么不去死呢?”
“我现在后悔啊,我后悔忽略了你,后悔如此纵容悦悦,让你们都受了伤,最后还害死了悦悦,把阿焱也害成了这个样子。”
“你的后悔值几个钱?”盛朵向旁边挪了一步,避开了张蕙兰的触碰,“你的后悔并不能弥补你对我和傅景焱造成的伤害!”
“都怪我,都怪我啊!”
“你不必在我这儿忏悔,真觉得自责,你就应该日夜祈祷傅景焱赶紧好起来,而不是来我面前哭诉装可怜,我这辈子也不可能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归根结底,吴悦会死,你就是最大的凶手。”
儿女会长成什么样子,父母应该承担最主要的责任。
“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要真觉得对我亏欠,麻烦你以后从我眼前消失,可以吗?”
张蕙兰从地上爬了起来,将一封信放在了长椅上。
“妈妈对不起你,以后,再也不会来烦你了。”
十分钟后,盛朵突然听到不远处走廊传来一声尖叫。
“啊!有人跳楼了!”
盛朵茫然地转过头,看向窗外的方向。
不知不觉,掌心中的那封信没有被打开的信逐渐被捏皱。
她一抬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目光所及之处,沈曼、宗文柏、宗立、连奕婷、萧辰、白萱、魏明宇、连浩然、傅若云都站在不远处。
盛朵眨了眨眼,下一秒,就被沈曼抱在了怀中。
“乖乖不怕,妈妈来了。”
盛朵顿了几秒钟,突然在沈曼怀中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的家人、她的朋友,是可以让她栖息的港湾,是可以让她放肆软弱的地方,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张蕙兰的后事都是宗立一个人操办的,这时候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经典名言在宗立身上可谓提现的淋漓尽致,不消三天,所有手续办完,将人下了葬,算是帮盛朵尽了最后的孝。
张蕙兰留下的那封信,盛朵最终还是没有打开。
她不需要张蕙兰弥补自己任何东西,也不想再被她影响到自己的任何选择,人死灯灭,过去的种种恩怨她都不愿意再去想了。
她谈不上有多恨,但也绝对不想原谅,心中空缺了一块的地方,已经被其他人填满了,她也没有任何遗憾可言了。
一周之后,傅景焱终于从重症监护病房里面出来了。
一家人围在病床边上,像是看猴子一样紧紧地盯着傅景焱。
傅景焱被盯到头皮发麻。
“你们是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吗?”傅景焱的脸黑成了锅底。
宗立捏着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下傅景焱,向盛朵问道:“你确定他变成傻子了?我怎么感觉性格跟之前没什么区别?一个人变傻了难道也改不了骨子里的傲娇吗?”
“宗立!”傅景焱咬牙切齿,脸色更差了,“谁跟你说我变傻了?”
“哇哦,竟然还知道我叫什么。”宗立咂了咂嘴,“车祸治病,以前喊哥哥喊的我恶心,你还是直呼我大名的时候最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