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凤不及回防,只得足下发力,猛地向后飘退,险险避开这阴狠一掌。
宽大的喜袍袍袖被掌风扫过,嗤啦一声裂开一道口子。
但她退,领头的黑衣人便进!如影随形,丝毫不给她喘息之机。
他变掌为爪,五指如钩,直取杨明凤咽喉,招式狠辣,与那清冽竹香形成诡异反差。
杨明凤临危不乱,头猛地后仰,同时左腿如同蝎子摆尾,悄无声息地踢向对方下盘,攻其必救!
领头的黑衣人似乎没料到她会用出如此市井泼皮般的招式(实则军中搏杀术),身形微滞,撤爪回防,格开这一腿。
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的停顿——
“呜——”
一声压抑的、充满恐惧的呜咽从旁边传来!
杨明凤眼角余光瞥去,心头猛地一沉。
只见另几名蒙面人不知何时已用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架在了朱之鹮纤细的脖颈上!
冰凉的剑锋紧贴着皮肤,只需轻轻一送,便是血溅当场!
朱之鹮吓得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僵硬,连呜咽都卡在了喉咙里,只能用一双盈满泪水、充满恐惧和求救意味的眼睛死死望着她。
领头的黑衣人借着杨明凤因分身而露出的破绽,并指如风,瞬间点中她肩井穴!
一股酸麻瞬间传遍右半身,杨明凤闷哼一声,右手无力垂下,刚抽出半截的短刃“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身形一晃,站在原地,不再试图反抗。
目光从朱之鹮颈间的剑锋,缓缓移回到面前蒙着面、眼神深邃冰冷的黑衣人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屈辱,知道此刻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害了小世子的性命。
“我放弃抵抗。”她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别伤他!”
那领头的黑衣人见杨明凤果真不再反抗,且穴道受制,便好整以暇地拂了拂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姿态优雅地在房内一张铺着锦垫的玫瑰椅上坐了下来。
他虽蒙着面,但那双露出的眼睛深邃如寒潭,此刻正带着审视与探究,落在杨明凤身上。
“你与他,是旧识?”他开口,声音透过面巾显得有些低沉,却依旧带着那份独特的清冽质感:“否则,他也不会情急之下,喊你‘杨姐姐’。”
他目光敏锐地扫过杨明凤即便穿着男装也难掩清秀的眉眼和纤细的骨架,语气带着一丝了然,“看来,你并非男子。”
被点破身份,杨明凤心中微紧,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
而被利剑挟持的朱之鹮,见杨明凤因自己受制于人,甚至还被点破女儿身,巨大的愧疚和愤怒涌上心头。
他再也顾不得颈间的冰冷剑锋,失声哭喊起来,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尖锐与不顾一切的维护:“混账!你们这些恶徒!不许伤害我杨姐姐!快把她放了!否则……否则我定要诛你们九族!我说到做到!”
“诛九族”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安静的房间里。
用剑架在他脖子上的那名黑衣人手腕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惊疑不定地看向坐着的首领。
就连始终沉稳的青竹公子,搭在膝上的手指也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蒙面巾上的眼眸骤然缩紧,锐利的目光猛地钉在朱之鹮身上。
能轻易说出“诛九族”这种话,这孩子的身份……恐怕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惊人!
他们这次,怕是捞到了一条足以掀翻巨船的大鱼,或者说,踩进了一个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的陷阱。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冰冷的杀意。
杨明凤心头警铃大作,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世子身份暴露,恐引发的灭口。
她立刻开口,声音清晰而快速,试图稳住局面:“诸位!稍安勿躁!”
她目光直视着领头的黑衣人:“此事原委我清楚!绑架他的是花子帮专司拐卖的林婆子手下,与你们青竹馆并无直接瓜葛。
你们也只是……按规矩‘收货’而已,事先并不知情,我说的可对?”
她先是将青竹馆从此事中摘出去一部分,减轻对方的敌意和灭口的动机,随即抛出了诱饵:
“今日之事,纯属误会!只要你们保证他的安全,并且放过我们。
我不仅可以保证此事到此为止,绝不追究青竹馆的责任,还能额外奉上五万两白银,作为赎金和诸位压惊之资。权当是结交个朋友,如何?”
五万两!这个数字让挟持朱之鹮的黑衣人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青竹公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转化为更深沉的审视。
他身体微微前倾,隔着蒙面巾,目光仿佛要穿透杨明凤的伪装,看清她的本质。
一个小姑娘,身处险境,被利刃威胁,却能如此迅速地分析利弊,抛出足以让人动心的条件,试图掌控局面……
他轻轻叩击着椅子的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半晌,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和探究:
“既能调动数万两白银,又能对花子帮内部如此了解,还能让这位张口便要‘诛九族’的小公子如此维护……姑娘,你,究竟是谁?”
杨明凤见他这般问,知道事情尚有转圜余地,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需要争取一个私下谈判的空间。
“此事关乎多方,牵扯甚大。可否请公子屏退左右,我们单独一谈?”她目光坦然地看着青竹公子。
“杨姐姐!”朱子鹮神情紧张地看着她。
杨明凤转头向他投去一个安抚的柔和眼神。
领头的黑衣人略一沉吟,那双深邃潋滟的眸子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也在权衡。
随即,他微一抬手,做了个手势。
挟持朱之鹮的黑衣人立刻会意,谨慎地带着仍在呜咽挣扎的小世子,迅速退入了尚未关闭的暗道之中。
另一名黑衣人也随之隐入,只听“咔嚓”一声轻响,衣柜滑回原位,严丝合缝,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房间里只剩下杨明凤与青竹公子二人,以及那弥漫不散的甜腻熏香和清冽竹香的诡异混合。
杨明凤暗自松了口气,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右肩的酸麻和穴道被制的滞涩感,步履尽量从容地走到桌边,坦然地在青竹公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她伸手执起桌上那把精致的紫砂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清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稍缓解了她内心的焦灼。
黑衣人那双长而密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目光落在她刚刚饮尽的空茶杯上,眸色深沉难辨。
杨明凤放下茶杯,抬眸直视对方,语气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熟稔与质问:“青竹公子,明人不说暗话,在下是丐帮新任总堂主杨石头。
说起来,咱们丐帮与贵馆还是老主顾,你何苦为了这一桩买卖,把事情做绝呢?”她试图用利益关系来稳住对方。
那黑衣人并未接她的话,而是反问道:“你,如何断定我便是青竹公子?”
他的声音透过面巾传来,有一股子奇异的磁性,让人心里像是有一根羽毛在挠啊挠。
这厮可真是行走的荷尔蒙!
杨明凤有些无奈,她感觉这人声音太有诱惑力了,身体莫名升起一股燥热,只得再松了松喜袍那紧束的领口,才回答道:“这有何难?我一闻你身上的味儿,就知道你先前坐在我隔壁包厢那个看热闹的人。
若非馆中核心人物,岂会因那一声‘杨姐姐’就如此警觉,甚至动用密道亲自前来探查?
再者,这直通‘洞房’的隐秘通道,若非此间主人,如何能来去自如?”她分析得条理清晰。
就在这时,她趁青竹公子凝神倾听之际,突然出手如电——倏地一把扯下了对方蒙面的黑巾!
黑巾飘落,一张脸毫无预兆地暴露在朦胧的灯光下。
饶是杨明凤见多识广,心志坚定,此刻也不由得呼吸一滞。
那是一张倾城绝色的面容!
肌肤如玉,眉眼如画,鼻梁高挺,唇色淡绯,组合在一起,既有男子的清俊轮廓,又糅合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超越性别的精致与风华。
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因惊讶而微微睁大,更显得瞳仁幽深,仿佛蕴藏着星河流转。
杨明凤压下心头的惊艳,勾起一抹带着几分痞气的调笑,试图掌握对话主动权:“果然是名不虚传的青竹公子,难怪身姿如此撩人,连身上这竹香……都与众不同。”她这话带着明显的轻佻。
青竹公子脸色瞬间一黑,风月场中对他示好或调笑的人不少,但被一个看起来还是半大孩子、且是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如此言语轻薄,还是头一遭,只觉荒谬无比。
他蹙眉冷斥:“小小年纪,便如此……不学好!你爹娘是如何教导你的?”
此时,杨明凤感觉体内的那股燥热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脸上也滚烫起来,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绝色面容,竟莫名有些口干舌燥,心神摇曳。
她猛地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强压着体内翻涌的异样燥热,怒视青竹公子:“好你个青竹公子!枉我还觉得你长得人模狗样,算是个人物,竟然使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在茶水里下药?”
青竹公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强忍不适的模样,竟是有些无语。
他蹙眉道:“你以为青竹馆是何等地方?这房间里的茶水,本就是为助兴所备,里面自然加了料。你自己不问便喝,怪得谁来?”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仿佛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杨明凤表情瞬间皲裂,一阵羞恼涌上心头。搞了半天,竟是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