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极!此女只应天上有!来人,赏黄金百两,请这位姑娘过来陪本王饮宴!”东侧雅间传来四皇子朱慈照骄纵的声音。
几乎同时,西侧雅间响起太子朱慈烺沉稳而不失威严的回应:“四弟,佳人难得,岂可唐突?孤亦甚爱此女才艺,愿请过府一叙,切磋音律。”
听到太子朱慈烺的声音,杨明凤不由暗笑,没想到这厮也难过美人关!
太子与四皇子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言辞虽保持着皇室体面,但其中的火药味却越来越浓。
赏格不断提高,从金银珠宝到许诺珍宝,场面一度极为激烈,引得楼内众人屏息观望。
而在这场争夺的白热化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三楼一间最为隐蔽、垂着厚重珠帘的雅室内。
二皇子朱慈煊正悠然品着香茗,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透过帘幕缝隙,俯瞰着楼下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鹬蚌相争”。
两位皇子竟当众争夺起一个舞女!楼内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就在众人以为这只是一场常见的风流韵事之争时,太子朱慈烺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知情者心中一震:
“四弟,你我皆知,美人配英雄!吴三桂将军勇冠三军,乃我大明栋梁。
如此绝色,当由本太子买下赠予吴将军,侍奉于其左右,方不算明珠暗投,亦是我皇室对功臣的一份心意!”
四皇子朱慈照先是一愣,随即恍然,立刻接口道:“皇兄所言极是!是小王思虑不周。吴将军为国征战,劳苦功高,正需如此解语花慰藉辛劳。
这陈圆圆,合该本皇子买下赠予吴将军才是!”
陈圆圆!
卧槽!那个令吴三桂冲关一怒为红颜的陈圆圆!
杨明凤顿时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当场见证了这“历史性的一刻”。
不过这太子和四皇子的争夺是假,借花献佛、拉拢吴三桂以及其背后代表的辽西将门势力,才是真啊!
只是这出戏,分明是有人刻意引导,将陈圆圆推到了风口浪尖,也将吴三桂置于两位皇子博弈的中心。
这醉香楼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深。
成国公,或者说他背后的二皇子朱慈煊,抛出陈圆圆这颗棋子。
轻轻一拨,便成功地让太子与四皇子针锋相对,将这潭水彻底搅浑了。
杨明凤心中冷笑,目光扫过楼下那看似惶恐无依、实则眼波流转间自有盘算的陈圆圆。
又看了看身旁面色凝重、陷入两难境地的吴三桂,最后望向那两间皇子所在的雅室方向。
面对太子与四皇子这突如其来的“厚赐”,吴三桂顿时感到如山压力。
接受任何一方的赠予,都意味着公开站队,势必得罪另一方,更会卷入深不见底的皇子之争,这绝非他一个武将所愿。
但他若直接拒绝,便是同时拂了两位皇子的面子,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他脸色凝重,眉头紧锁,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陷入了极其尴尬的两难境地!
就在这焦灼之际,坐在他身旁的杨明凤,忽然微微倾身,以袖掩口,凑到他耳边飞快地低语了几句。
吴三桂初时一怔,随即眼中闪过惊异、思索,最终化为一丝决断和释然。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对着太子和四皇子所在的方向躬身抱拳,声音洪亮而诚挚:
“末将吴三桂,多谢太子殿下、四皇子殿下厚爱!殿下们如此体恤边将,末将感激涕零,铭感五内!”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痛而恳切:“然,如今陕西、河南大旱,流民失所,朝廷税赋艰难。
辽东、宣大各处边关将士,军饷亦时常拖欠,将士们戍边辛苦,却时有饥馑之忧。末将每每思之,寝食难安!”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两位殿下若真欲赏赐末将,末将斗胆恳请!
恳请殿下将厚赠这位姑娘的奖赏,转而捐给兵部,充作边关军饷!
此乃雪中送炭,惠及万千将士,远比红袖添香更能振奋军心,稳固我大明边防!
末将在此,代边关袍泽,叩谢殿下隆恩!”说罢,他竟真的推金山倒玉柱般,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格局宏大,瞬间将争夺美色的风流韵事,拔高到了体恤将士、为国分忧的层面!
太子朱慈烺和四皇子朱慈照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吴三桂会来这么一出!拒绝得如此漂亮,不仅谁也没得罪,反而给自己和皇室都博得了一个“顾全大局、体恤边军”的美名!
若再坚持赠送,反倒显得他们不顾国事,只知享乐了。
两人隔着虚空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对此事的无奈和对吴三桂的一丝赞赏。
太子率先开口,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沉稳:“吴将军心系边关,体恤士卒,实乃国之干城!本宫准你所奏,今日所备赏银,悉数捐输兵部,充作军饷!”
四皇子也立刻附和:“皇兄英明!吴将军高义,小王佩服!便依将军所言!”
一场看似无法化解的站队危机,竟被杨明凤寥寥数语轻松化解。
吴三桂心中巨石落地,对杨明凤的急智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起身归座后,忍不住又低声问杨明凤:“杨姑娘,你方才说……那陈圆圆……”终究是绝世美人,心中难免遗憾。
杨明凤狡黠一笑,低声道:“吴将军放心,是您的,终归会是您的。只需耐心等待,自会有人深知你意,将人给您送过去。此时强求,反为不美!”
她暗示这背后推手既抛出此饵,必不会轻易收回,总会找机会达成目的。
吴三桂将信将疑,但经此一事,已对杨明凤更加刮目相看,引为可深交的挚友,郑重拱手:“今日多谢姑娘解围,吴某欠你一份大人情!”
……
宴席散去,灯火阑珊。
杨明凤正欲随温子瑜和宋鹞飞二人离去,却被一位面容和善、举止沉稳的中年近侍悄然拦住。
“杨姑娘,太子殿下有请,想与姑娘说几句话。”近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杨明凤心下了然,点了点头,示意温子瑜和宋鹞飞等人稍候,便跟着近侍穿过回廊,来到一处陈设雅致、熏香袅袅的偏厅。
太子朱慈烺已换下宴饮时的常服,穿着一身更为轻便的杏黄色龙纹便袍,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年轻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看到杨明凤时,还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凤儿来了,不必多礼,坐!”太子笑着指了指旁边的绣墩。
“谢殿下。”杨明凤依言坐下,姿态乖巧,心中却快速思索着太子单独召见的用意。
太子也在打量着她,目光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好奇。
这小丫头确实聪慧、能力强,这自己是知道的,可她毕竟只有十来岁,怎么就能靠一万多人两次守住佑军堡的?并且对手还是能征善战的敌将多尔衮?
他思来想去,都觉得怕是白起再世,韩信重生,也未必在那样的情况下,能守住佑军堡吧?
“小丫头,孤思来想去都没想通,你是如何在敌众我寡,且无援军的情况下,守住这佑军堡的?”
“当然是靠两样东西喽!”杨明凤俏皮地一笑,伸出两个手指头,正色道:“一靠佑军堡上下同心,共同御敌的决心!
大家都清楚,堡破,就是家人被屠、家园被毁,我们没有退路。
二靠我改良的火器,射程和准头都比红夷大炮好了数倍,且威力也翻番。
鞑子没有料到我们火器厉害,吃了大亏!”
“原来如此!”朱慈烺听得连连点头,急切地问道:“凤儿,那改良的火器可有运来,孤迫不及待就想见识见识了!”
“这……火器沉重!”杨明凤装作迟疑道:“这天远路远不好运啊,所以就没有送来。”
“哎呀!你……你……”朱慈烺指着小丫头又不好责怪,心里着实有些懊恼。
杨明凤看他这样,忙打一耳光,给一颗甜枣:“殿下您别急啊!虽然那火器笨重不好运输,但是我给您带来了轻便的防身的好玩意儿,等明儿我送到太子府您看看?”
“要不待会儿我让曹公公跟你去拿?”朱慈烺迫不及待地说道。
“殿下!那玩意儿不懂的人拿着容易走火,明儿我亲自带了去,好教您怎么使用,这样才安全。”杨明凤笑眯眯地说道。
她可是想去太子府上转转,好不容易穿到明朝,没道理不去参观参观。
“好吧!你这丫头,总能鼓捣出些出人意料的玩意儿。明儿本太子也开开眼,你早些拿过府来,免得我惦记着,呵呵!”朱慈烺心情不错地指着她笑道。
“行,明早我保证不睡懒觉。”杨明凤点了点头,心里也挺兴奋,明日可是太子府一日游啊,不错不错!
朱慈烺顿了顿,语气转为关切:“你千里迢迢自安顺而来,一路辛苦了!孤和你交情匪浅,这些玩物绸缎拿去玩吧,算是孤给你的见面礼。”
说着,近侍便端上几个锦盒,里面皆是宫造的珍玩和流光溢彩的绫罗。
杨明凤立刻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拜谢:“凤儿谢殿下厚赏!”
她收下赏赐,却并未立刻告退,反而微微垂下头,小手捏着衣角,似乎有些犹豫和不安。
太子察觉,柔声问道:“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事?”
杨明凤抬起头,眼圈竟微微有些发红,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殿下……凤儿……凤儿是想起爹爹和薛爷爷了。”